陈禾在自家那间四面漏风、家徒四壁的茅草屋外，对着墙角一堆发霉的野菜和半缸浑浊的井水，深刻思考着人生的意义。

人生最悲催的两件事一个是，人活了，钱没了，另一个人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而陈禾，更绝了，牛马苦逼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走了运，老家房子拆迁了。

卡里冰冷的数字刚到账，正想体验那万恶的有钱人生活时，结果出门一不小心撞了大运人没了。

结果就是穿越前世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大齐王朝。

如果穿越成富家子弟也就罢了，虽然古代生产力低下，但是体验的是富家子弟的生活，心里也能平衡点。

结果一睁眼，成了同名同姓的陈家大郎，父母双亡，家产就剩这破屋、半缸水、一捆霉菜，外加一个饿得面黄肌瘦小妹妹陈苗苗。

原主也是个没出息的，秀才都考不上还要死读书，都不知道解决一家子温饱。

最后就是食物不足，吃的还不够喘口气的，活生生的给饿死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陈禾平复心态，来到水缸前，倒影虽然模糊，但依稀看的出几分帅气。

“嗯，不错，有我之前的八分帅气。”

有了这个硬性条件，到时候也能搭上几个豪门太太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哥……我饿……”

正在陈禾臭美之际，就听到陈苗苗呼唤自己，踉踉跄跄的从茅草屋内走了出来。

陈苗苗肚子那声悠长的“咕噜~~~”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刚才陈禾的幻想。

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便宜妹妹，不知怎地，一股心疼自责莫名的涌上心头。

又看看墙角那捆散发着“吃了就能见祖宗”气息的霉菜。

吃肯定不能吃了，只能外出借点挺过今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能搞定一切的表情。

“苗苗，在家乖乖等着，哥去隔壁王婶家‘化个缘’。”

他特意用了“化缘”这个文雅且带着点厚脸皮的词，试图给自己即将开始的“乞讨”行为镀一层金。

“化缘？”

陈苗苗歪着小脑袋，大眼睛里全是困惑，“哥，你要当和尚吗？和尚……有头发呀？”

她的小手指了指陈禾那虽然油腻打绺、但绝对茂盛的黑发。

陈禾：“……”

“咳，不是当和尚，是……是借粮。借，懂吗？有借有还的那种。”

陈禾强行解释，拎起墙角那个豁了口的破陶碗。

“你乖乖在家等着，哥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陈禾忍着饥饿，终于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王婶家里。

“咚咚咚。”

陈禾敲得小心翼翼，带着点谄媚。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婶探出半个脑袋。

目光把陈禾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重点在他手里那个破碗上停留了零点五秒，嘴角立刻撇了下去。

“哟，是陈家大郎啊？稀客稀客。”

王婶的声音拖得老长，语气明显不悦。

“怎么着？你家那霉菜吃完了？想起来串门了？”

陈禾脸上堆起自认为最诚恳无害的笑容：“王婶您说笑了，那霉是留着供奉土地爷的。”

“那个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苗苗饿得直哭，您看……能不能先借点粮？不拘陈粮新粮，能熬口汤就行。我陈禾对天发誓，日后双倍奉还。”

“借粮？”王婶嗓门陡然拔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陈大郎，不是婶子心狠，你看看你家，屋顶漏风，四壁透亮，耗子进去都得哭着出来，借给你？拿什么还？

“拿你那堆霉菜还？还是拿你妹妹抵债啊？”

她刻薄地上下打量着陈禾，再说了，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养妹妹？趁早把那丫头送人换几升米，你也省心。”

这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陈禾心上。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攥着破碗的手指关节发白。

原主父母双亡后，这种刻薄话他没少听，但此刻从自己口中说出“借”字换来如此羞辱，还是让他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意，挤出一句：“王婶，话不能这么说……”

“不能这么说？那怎么说？”

王婶不耐烦地打断他，作势就要关门，“赶紧走赶紧走，我家粮也不富裕。别杵这儿耽误我喂鸡。”

砰？木门差点拍在陈禾鼻子上。

得，隔壁没着落，只能村东李木匠家试试运气了。

陈禾端着空碗，灰溜溜地离开王婶家得，隔壁没着落，只能村东李木匠家试试运气了。

李木匠倒是开了门，手里还拿着个没做完的木榫，看着陈禾手里的碗，眉头微皱，但没立刻赶人。

“李叔……”

陈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刚才在王婶家那套说辞又背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日后双倍奉还”和“苗苗饿得可怜”。

李木匠叹了口气，没像王婶那样刻薄，但语气也透着疏离：

“大郎啊，不是叔不帮你。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你爹娘在的时候，是体面人，可惜了……唉。”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你既读了圣贤书，就该知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

“有这功夫四处求人，不如想想怎么靠本事挣口饭吃？你爹当年可是咱村最有学问的，你……”

得，这是要给他上思想教育课，顺便用他死去的爹来鞭策他“自立自强”。

陈禾听得头皮发麻，什么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饿成我这德行，孔子来了也得先啃两口窝窝头。

本事？我最大的本事就是上辈子卡里有钱。这本事它带不过来啊叔。

嘴上还得恭敬：“李叔教训的是……那……那您看，能不能先……”

李木匠摇摇头，转身从屋里抓了一把……大概是喂鸡的糠麸？

塞进陈禾的破碗里：“拿着吧，掺点水煮煮，好歹能垫吧垫吧。大郎啊，人穷不能志短，好好想想出路。”

说完，也关上了门。

陈禾看着碗里那粗糙扎手、散发着禽类饲料气息的糠麸，欲哭无泪。

这玩意儿……跟霉菜比，好像也没高级到哪里去？

不过总比没有好，听说前世的减脂面包原材料就是这玩意。

连碰两次钉子，陈禾看着碗里的糠麸，再看看自己家那摇摇欲坠的破草屋方向，仿佛能听到妹妹肚子又在叫。

他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目标——村尾杀猪的张屠户家，听说张屠户虽然凶，但偶尔也发点善心……大概？

还没走到张屠户家那飘着淡淡血腥味和油腥气的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磨刀的“霍霍”声，听得陈禾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硬着头皮上前，还没开口，院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出来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围裙上沾着不明暗红色的壮汉。

“谁啊？”

陈禾经过前两次的失败教训，这次学聪明了。

若开口就是借粮，肯定就是被暴躁的屠夫一顿臭骂然后无功而返。

“张大哥，是我，陈禾。弟弟我啊，来给你指条生财之道。”

“生财之道？”张屠户嗓门比王婶还高八度，震得陈禾耳朵嗡嗡响。

“你小子要有这本书事，就把上回你爹生病，欠老子的二十文钱药钱还了”

“有这回事吗？”

他把杀猪刀往旁边的木墩子上一剁，刀身嗡嗡直颤。

“怎么？老的账没清，小的又来骗？当我张屠户是开善堂的？”

陈禾脑子里“嗡”的一声，原主记忆碎片翻涌——好像……似乎……真有这么回事。

原主爹生前病重，确实向张屠户借过钱买药。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张大哥那钱我一定还，您看……这生财之道？”陈试图解释。

“还？拿什么还？”张屠户蒲扇般的大手一挥，不耐烦地打断他，压根没理会他后面说的什么。

“瞅你这风吹就倒的样儿，卖去矿上都没人要。滚滚滚，再啰嗦，信不信老子把你当猪崽子挂起来放血。”

说着，还凶神恶煞地比划了一下放血的动作。

“操！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张屠夫一吓唬陈禾也恼怒起来。

“张屠户，你嚷什么嚷。不就是二十文钱吗？你先听小爷这个赚大钱的法子，保你以后每天多赚两百文你敢不敢听？”

几秒钟后，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更宽的缝。张屠户那张横肉脸堵在门口：

“放你娘的屁，就你个穷酸书生，还赚大钱的法子？再胡咧咧，信不信真给你放点血尝尝咸淡？”

陈禾心里也虚，但输人不输阵，梗着脖子，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

“我问你，你这猪肉，卖多少钱一斤？”

“肥膘十五文，五花十八文，精瘦二十文！咋了？”张屠户没好气。

“那……如果我有法子，让你这一斤猪肉，卖出一斤办的价钱，甚至更多……”

陈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亮得惊人，“你分我多少？”

“一斤卖一斤半的钱？”

张屠户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嗤笑一声

“你当买肉的都是瞎子傻子？还是你能像黄鼠狼一样给猪吹气儿鼓起来不成？”

“吹气儿？那太低级了，”陈禾凑近一步，声音带着点蛊惑

“我这法子，神不知鬼不觉，让猪肉看着更水灵、更新鲜，分量……嘿嘿，也实实在在能多那么‘一点’。”

他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张屠户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小眼睛里精光闪烁。

他常年杀猪卖肉，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猫腻空间。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饿得两眼发绿、却眼神贼亮的穷书生：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要是敢蒙老子……”

“蒙你？我现在就演示给你看。”

陈禾豁出去了，一指旁边木盆里刚杀完还没处理的半扇新鲜猪肉，“就这扇，你看着！”

他也不管张屠户同不同意，撸起破袖子就冲过去。

他先是在院子里快速扫视一圈，目光锁定在水缸旁一个不起眼的、沾着油腻的旧竹筒。

他拿起竹筒，又跑到水缸边，舀了满满一竹筒清水。

这是他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喜剧节目，给猪肉注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张屠户抱着膀子冷眼旁观，倒要看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见陈禾拿起张屠户杀猪用的尖刀，在那半扇猪肉最厚实、脂肪层比较厚的部位，小心翼翼地挑开一个小口子，动作快而隐蔽。

然后，他拿起那个旧竹筒——竹筒底部其实被他用指甲偷偷抠了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

陈禾把竹筒口紧紧贴在那个小口子上，假装是在检查猪肉，实则手指暗暗用力挤压竹筒。

竹筒里清澈的水，通过底部的小孔，形成一股极其细微的水流，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注入到猪肉的肌理纤维之间。

他动作麻利，换了好几个不起眼的位置，手法隐蔽得像在给猪肉做按摩。

整个过程不过几十息，那半扇猪肉表面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肉质在阳光下似乎……显得更饱满、更水润了一些？

“成了！”

陈禾放下竹筒，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那猪肉，“你现在拎拎看。”

张屠户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单手抓住那半扇猪后腿，用力一提——他常年杀猪，手上对分量的感觉极其敏锐！

“嗯？”

张屠户脸上的横肉猛地一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这分量……绝对比刚才重了。

虽然感觉上可能就多半斤不到一斤的样子，但这可是实打实多出来的“肉”。

而且，这猪肉看起来确实更水灵、更新鲜了。

“这……这他娘的……”张屠户看看猪肉，又看看陈禾手里那个破竹筒。

“神了！真神了！书生……不，陈兄弟！你这手……跟谁学的？这水……怎么灌进去的？”

陈禾故作高深地摆摆手：“家传秘法，不足为外人道也。张大哥，你看这‘一斤变斤半’的法子，值不值你那二十文旧账”

张屠户此刻看陈禾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从看“讨债穷鬼”变成了看“活财神”。

他二话不说，转身冲进屋里，片刻后拎着一条肥瘦相间、足有两斤多的上好五花肉出来，另一只手拎着草绳子串好的铜钱。

“陈兄弟，好兄弟！

”张屠户笑得脸上的横肉都堆到了一起，热情地把肉和钱往陈禾怀里塞。

“肉！两斤高高的五花。算哥谢你的！钱，这三十文你先拿着花。那二十文旧账一笔勾销。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这法子……”

陈禾接过沉甸甸、散发着诱人肉香的五花肉，接着他凑近张屠户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用的时候千万小心，挑地方，动作快，水一定要干净，一次别贪多，不然被人看出来，你这招牌可就砸了。”

强调干净水，其实就是给这缺心眼的法子补充一丢丢的良心。

“懂，懂，哥懂，要不人家说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坏水多呢。”

张屠户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哥心里有数。以后缺肉了尽管来拿，跟哥客气啥。”

那热情劲儿，跟刚才喊打喊杀的样子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