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把孤独藏进耳机，用琴键代替。写不下真实的姓名，终于天总会晴，我爱下雨，像得了怪病……”

张向里戴着耳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嘻哈，脚步轻快地走在午后略显慵懒的街道上。少年模样清俊，一头略显凌乱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亚麻色的光泽，几缕发丝不羁地翘着，像被风吹乱的桃花瓣，透着一股随性的洒脱。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的让人一眼就沉迷其中。是那种走在街上很容易吸引目光的“S级”帅哥。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硬生生打断了他耳机里的音乐节奏。

张向里皱眉回头。是顾月。

顾月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深不可测”。和张向里这种外表张扬实则内心有谱的“校草”不同，顾月更像一个游离在规则之外的影子，独来独往，却隐隐是某种“秩序”的维持者，或者说，是“麻烦”本身。关于他背景的传闻很多，但都语焉不详。

“有事？”张向里摘下一边耳机，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顾月没说话，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凉薄。他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搭上张向里的肩，手指看似随意地收紧，力道却大得让张向里肩胛骨生疼。顾月微微倾身，凑近张向里耳边，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一个被‘王城’通缉名单钉死的老鼠的儿子……也敢这么招摇过市，嫌命长？”话音未落，他搭在张向里肩上的手猛地一推，同时松开。紧接着，他慢条斯理地从考究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绸手帕，极其细致地擦了擦刚才碰过张向里的那只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然后，他随手将手帕扔在地上，动作优雅却充满侮辱性。

“拿下。”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如同法官宣判。

张向里瞳孔骤缩：“顾月你疯……”话未说完，他脸色剧变！

就在顾月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街道上那些懒散的行人、晒太阳的老人、嬉笑的情侣……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而统一，齐刷刷地锁定了张向里！整个街区瞬间化作了无声的狩猎场，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你玩真的？！”张向里怒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他猛地拧腰，身体如同猎豹般向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弹射而去！

然而，巷口两个看似在搬水桶的壮汉，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其中一人（水汉）狞笑着，巨大的手掌带着风声，如同铁钳般抓向他的脚踝！

张向里人在半空，硬生生扭转身形，一个凌厉的回旋踢扫向水汉的手腕！

“啪！”一声闷响。

踢中了！但水汉的手臂如同钢铁浇筑，只是微微一晃，反手就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张向里的脚踝！巨大的力量传来，水汉低吼一声，竟将张向里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抡起，狠狠砸向旁边堆叠的废弃木板和砖墙！

“轰！”

木屑纷飞，尘土弥漫。巨大的冲击力让张向里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后背火辣辣地疼。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巷口和巷尾已经被那些“路人”面无表情地堵死，他们缓缓逼近，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张向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又惊又怒，更多的是憋屈：“妈的！老子招你惹你了？！”

顾月踱着步子，分开人群走了进来，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在张向里面前蹲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粗暴地捏住张向里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仰视着自己。

顾月的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愉悦的弧度：

“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家族除名的垃圾……也就剩下这双眼睛还有点价值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旁边立刻有人恭敬地递上一把造型奇特、泛着幽蓝寒光的匕首。

顾月接过匕首，冰冷的刀尖在张向里惊怒交加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精准地移向他的右眼。

“让我看看，‘轮回之眼’……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话音未落，刀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刺下！

“呃啊——！！！”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瞬间冲垮了张向里的意识堤坝！黑暗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汹涌地将他吞噬……

！“

冰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张向里感觉自己正沉向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深蓝之中。不是水，更像是凝固的绝望。虚幻的声音在耳边嗡鸣、低语、尖啸，却又无法捕捉来源，徒增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空洞感。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只让那无形的海水将他裹得更紧，仿佛要将他肺里最后一点空气也挤出去。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从眼眶炸开！他猛地“睁眼”——或者只是感知到了一种撕裂的“开阖”。视野一片猩红粘腻，温热的液体（是血？）顺着他的脸颊蜿蜒滑落，滴入身下虚无的黑暗，发出“嗒…嗒…”的回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

一个身影突兀地浮现。那是一个少年，穿着色彩斑斓却陈旧肮脏的小丑服，脸上覆盖着一张笑容诡异到令人心悸的面具，头上歪戴着小丑帽。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矛盾感：一分属于少年的单薄朝气，却被九分浓得化不开的、如同腐沼般的阴郁彻底吞噬。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通往深渊的裂缝，神秘莫测，又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引力。

“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一个声音响起，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仿佛由无数破碎的回音拼凑而成，直接钻入张向里的脑海，“这会让我觉得，我的‘未来’……实在太过悲惨了。”

张向里脑中一片混乱，剧痛和虚脱感撕扯着他：“未来？什么未来？我是…谁的未来？”混乱的思绪如同受惊的鱼群，在他被痛苦搅浑的意识里乱窜。

就在这时，“啪！”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的响指声骤然响起！

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刷过张向里的四肢百骸，尤其是那双饱受折磨的眼睛。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明和舒适，仿佛蒙尘多年的镜片被瞬间擦拭干净，又像被一双温柔的手小心地捧着。眼前的黑暗与猩红迅速褪色、重组。

他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

深海消失了，他正身处一个破旧不堪的马戏团帐篷内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劣质颜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血的味道残留吗？）。昏黄的灯光摇曳，映照着褪色的彩条和剥落的油漆。而那个穿着小丑服的男孩，就站在几步之外，面具后的眼睛（如果那里有眼睛的话）似乎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

“你…你是谁？”张向里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小丑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

“轰——！”

帐篷中央的地面猛然撕裂！一头庞然大物破土而出——那是一只羽毛如同凝固血液般猩红的巨鹰，翼展几乎遮蔽了帐篷的穹顶。它的喙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双眼是两团燃烧的幽绿色火焰。巨鹰发出无声的咆哮，掀起的气流吹得帐篷猎猎作响，尘土飞扬。

男孩轻盈地跃上鹰背，动作优雅得如同舞蹈。他俯视着地上的张向里，那个非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诱惑，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蛇钻进张向里的耳朵：

“张向里，被‘愚弄剧场’选中的迷途者……你想成神吗？”

张向里瞳孔骤缩，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成…成神？那不过是骗小孩的传说！”荒谬感暂时压过了恐惧。

“传说？”小丑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诮的玩味，“所谓‘神’，不过是承载了我们‘愚弄本源’一丝微末力量的人偶罢了。而我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空灵缥缈，如同来自远古墓穴的圣咏，又骤然压低，化作恶魔在耳畔的私语，充满了蛊惑人心的扭曲力量，“……我们，是这世界运行底层逻辑的具现，是‘概念’之上的存在！是‘念’与‘升’的源头，小丑？童谣？灵感？不！我们就是‘愚弄’本身！”

巨鹰扇动着翅膀，猩红的羽毛飘落，带着硫磺般的气息。

“你，”男孩的声音再次凝聚，直指张向里灵魂最脆弱的角落，“被我选中的传承者，将成为‘愚弄本源’在此世的化身！你将不再是被命运戏弄的可怜虫，你将成为执掌‘荒诞’与‘颠覆’权柄的存在！”

“答应吧！”那声音瞬间变得尖锐而煽动，如同淬毒的匕首，“你难道不想复仇吗？不想让那些将你践踏入泥泞的人，品尝百倍的痛苦与绝望吗？”随着他的话语，一幕幕画面如同最残酷的默片，强行灌入张向里的脑海：

6岁：冰冷的客厅，父母嫌恶的眼神像刀子，将他视为肮脏的累赘，最终被像丢弃垃圾一样推出家门。门“砰”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名为“家”的暖意。

“难道你想永远这样软弱下去？永远在阴影里舔舐伤口？永远忍气吞声，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小丑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向里伤痕累累的心上。

黑暗的记忆、刻骨的屈辱、焚烧灵魂的仇恨……如同火山般在张向里胸中爆发！他身体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带血的月牙印。被挖去双眼的空洞眼眶深处，仿佛有猩红的光芒在凝聚、跳动。他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嘶哑、扭曲、充满无尽怨毒的声音：

“我——要——！”

“我——要……”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一股天旋地转的剧烈眩晕感瞬间将他吞噬。

“向里？向里！你怎么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带着关切，穿透了混沌。

张向里猛地睁开“眼”。

没有深海，没有帐篷，没有猩红巨鹰，也没有那个诡异的小丑。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一片精心打理、开满不知名小花的宽阔草坪。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藤编躺椅上。金色的夕阳余晖温柔地洒满大地，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晚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轻轻拂过。

养父洪叔，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正俯身担忧地看着他。洪叔的手粗糙但温暖，轻轻搭在他的额头上。

“做噩梦了？瞧你，一头冷汗。”洪叔的声音低沉而安稳，像定海的神针。

“没…没事。”张向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它们完好无损，能清晰地看到洪叔关切的眼神，看到夕阳下摇曳的花草。刚才的一切……是梦？是幻觉？可那痛苦和诱惑，为何如此真实，如此刻骨铭心？

洪叔直起身，望向绚烂的晚霞，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满足而平和的笑容：“你看，多美啊。这世界，其实还是很美好的。”他转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张向里，话语如同古老的箴言，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孩子，记住，世界或许常常以痛吻我们，但我们的心，却要选择报之以歌。因为啊，美好与希望，它们就像这野地里的小花，倔强得很，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悄悄绽放。”

夕阳下，洪叔的笑容温暖而充满智慧。然而，就在张向里心神稍定，想要回应这份温暖时——

他的左手掌心，那几道刚刚被自己掐出的、沁着血丝的月牙形伤口，在夕阳的余晖下，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与那猩红巨鹰羽毛别无二致的、妖异的红光。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

张向里猛地攥紧了拳头，心脏如擂鼓般狂跳起来。洪叔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小丑的诱惑和那真实的痛苦与仇恨，却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张向里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洪叔温暖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像一层薄纱，试图覆盖住那从深海幻境中带出的、冰冷刺骨的毒蛇——小丑的诱惑、刻骨的仇恨、被挖眼时撕心裂肺的剧痛记忆，正死死缠绕着他的灵魂。

“怎么了，向里？脸色这么难看？”洪叔关切的声音将他从内心的风暴中稍稍拉回。洪叔粗糙却温暖的手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微蹙，“是不是着凉了？还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

张向里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那点妖异的红光早已消失无踪，仿佛只是夕阳晃眼的错觉。“没、没事，洪叔。”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刚才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有点……没缓过来。”

“梦啊……”洪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深邃，似乎能穿透张向里强装的平静，“梦都是假的，再可怕也伤不了人。记住，脚踏实地，活在当下。”他拍了拍张向里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进屋吧，饭快好了。今晚有你爱吃的红烧肉。”

红烧肉的香气……家的温暖……洪叔的关怀……这一切本该是张向里灰暗人生中最珍贵的救赎。可此刻，当他跟在洪叔身后走向那扇透着暖黄灯光的家门时，却感觉脚下像踩着棉花，灵魂的一部分还陷在那片猩红与深蓝交织的幻境里。掌心伤口的刺痛感，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刺探着他的神经，提醒他刚才的“梦”绝非虚幻。

力量的初兆：失控的“恶作剧”

接下来的几天，张向里如同行尸走肉。他努力扮演着“没事”的样子，帮洪叔打理花园，去社区超市做兼职。但内心的风暴从未停歇。小丑那空灵又阴郁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总在他独处时幽幽响起：

“懦弱……”

“复仇……”

“力量就在你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