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青瓦上的声响混着远处隐约的哭号，苏沐辰猛地睁眼，指尖触到的不是宿舍的硬板床，而是一块浸透潮气的青砖。

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里，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笼悬在歪歪扭扭的木牌楼上，“黄泉镇”三个血红色的字在风中晃出残影。他后颈一阵发麻——方才昏迷前，他还在图书馆熬夜赶论文，此刻却穿着身不合身的青布长衫，袖口绣着半朵褪色的纸扎白菊。

“吱呀——”

身后木门突然洞开，穿灰布襕衫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阴影里，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苏家少爷，该回府了。”

巷口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梆子声里混着细碎的“簌簌”响，像是无数指甲刮擦木板的动静。苏沐辰这才注意到，两侧民宅的窗纸上影影绰绰贴着人形剪纸，剪纸上的眼睛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

路过街角的纸扎铺时，窗台上的纸人突然歪头，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他猛地撞进一人怀里，抬头对上双盛着死水般的眼睛——那姑娘穿着月白襦裙，鬓边插着朵新鲜的白海棠，却有半张脸浸在青紫色的淤痕里，像是被什么重物砸烂后又勉强拼凑起来。

“公子可是迷路了？”她指尖冰凉，拽住他袖口的瞬间，苏沐辰闻到淡淡血腥味，“苏府的灯笼...在那边哦。”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雾霭深处浮着两盏惨白的灯笼，灯穗上坠着的竟不是流苏，而是几缕沾着草屑的头发。老者在前方咳嗽两声，腰间的铜铃“叮铃”响了一声，黑雾突然浓得让人喘不过气，苏沐辰踉跄两步，掌心摸到腰间硬邦邦的物件——是本泛黄的账本，封皮上用朱砂写着“黄泉镇人口簿”，翻开第一页，最顶端赫然画着他的生辰八字，名字旁用红笔圈了个触目惊心的“死”字。

更夫的梆子声突然变成了急促的鼓点，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丧调。苏沐辰回头，方才的纸扎铺已变成乱葬岗，坟头的引魂幡在风中狂舞，而那个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正站在最高的坟包上，冲他扬起嘴角，半张烂脸在雷光下泛着青白——她的脚，竟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

“苏少爷，”老者的声音从身后渗来，拐杖重重戳在青石板上，“您看，府门到了。”

朱漆大门在黑雾中缓缓敞开，门内飘出的不是灯光，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纸钱。苏沐辰盯着门楣上斑驳的“苏宅”二字，后颈的胎记突然灼痛起来——那是块蝴蝶形状的红痕，此刻正像活过来般在皮肤上蠕动，而门内深处，隐约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夫君。”

雷声炸响的瞬间，他看清了门后台阶上的景象——那是具被钉在槐木牌上的女尸，身上穿着和他袖口花纹一模一样的婚服，而她垂落的指尖，正滴着和他胎记同样颜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