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陈平安。
八小时前,我还是个996的牛马。昨天熬夜看小说,未想到,一觉醒来已穿越为陈平安。
这一整天,我都浑浑噩噩,直到此刻才稍觉清醒。
我蜷缩在屋角,落日余晖透过狭小的窗户切了进来,将屋内分成光暗两半,而我躲在黑暗里。
我推开屋门,茫然眺望着西方落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远处的山峦被晚霞染成血色,火焰般的云层在天际翻滚。
景色壮美。
然而,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惶恐。
家徒四壁,缸中余粮,最多再撑三日。
前世虽为牛马,却从未如此真切地为下一顿发愁。
那时虽苦,读书尚存一线翻身之机;可眼下这弱肉强食,沦为棋子的世界,我该怎么办。
“陈平安,你再不出门,我都以为你去见你那死去的爹娘了?”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一位神色鄙夷的少年蹲在墙头,距离少年不远处,还站着位粉琢玉雕的少女。
宋集薪和稚圭。
读小说时,就对这“龙骑士”生不出半分好感,此刻我也只冷冷瞥了一眼。
宋集薪见我沉默以对,脸上怒意顿生,目光如钉子般直直钉在我身上。
可我心中并无惧意,坦然回视。
今日魂梦交织,尚未厘清前世今生。他若敢过来,我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
气氛一时凝滞。宋集薪眼神闪烁,显然察觉了我的反常。
恰在此时,又一道声音响起:“你这婢女卖不卖?”
声音来自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
宋集薪立刻应道,语气带着一丝赌气:“卖!怎么不卖!”
我打量着稚圭,少女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然而那双眸子里流转的光彩,却悄然黯淡了下去。
锦衣少年轻笑道:“开个价。”
宋集薪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白银。“
锦衣少年神色如常,点头道:“成交。”
听到锦衣少年的回应,宋集薪脸色有些阴沉。
这声“成交”显然出乎宋集薪意料,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锦衣少年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看着他。
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
宋集薪终究年少气盛,既舍不得稚圭,又咽不下这口气,慌忙改口,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是黄金万两!”
锦衣少年戏谑道:“逗你玩的。”
前世的我,看见宋集薪这种人,只会骂“废物”两个字。
言出必行才是真男人,这种人如何担得起帝王之位?
如果我穿越成宋集薪,我若是真舍不得稚圭,一定会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当然,这份守护,只在她未背叛我前生效。
也许今后,我也会遇到阮秀,邂逅阮秀。
按照原著,她们会爱上陈平安。
可如今这副躯壳里装的是我,一个异世的灵魂,我还会不会、能不能,得到她们的爱?而我,还会不会喜欢上她们?
或许一个微小的偏差,一个错误的决定,便会让她们消失在轨迹之外。
蝴蝶振翅,稍有不慎,命运的轨迹或许就天翻地覆。
思考这些,也无用,现在的我,未得到剑妈认可前,连保命,都需竭尽全力。
那锦衣少年忽然将视线转向我这边,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今日多亏你了你,我才能买到那条鲤鱼,买回去后,我越看越欢喜,想着一定要当面跟你道一声谢,于是就让吴爷爷带我连夜来找你。”
他虽是对我说话,视线却飘忽着,未曾真正落在我身上,眉宇间那份骨子里的傲慢,展露无遗。
话音未落,他已将一只沉甸甸的绣袋随手丢了过来。
我下意识伸手,将其稳稳接住。
“这是酬谢,你我就算两清了。“
丢下这句话,少年仿佛怕与我再有瓜葛,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
我握着沉甸甸得绣袋,在心里默默念道:“两清。”
你我,可算两清。
可我欠李二的情,却未两清。
这一袋沉甸甸的金精铜钱,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手心,也灼烤着我的良心。
告诉李二?良心安,但那足以改变我绝境的希望,便可能被收回。
不告诉?纵使不得剑妈认可,往后的日子也足以衣食无忧,不必再为三日后的口粮发愁。
穿越到剑来世界的第一个选择,已经到来。
恩情……或许日后可报?
我试图说服自己。
那份将它交出去的念头,微弱得几乎被生存的本能掐灭。
未来的十境大武夫李二,或许真不在意这点钱财。
可这,不该成为我沉默的理由。不管前世今生,想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都太难!
我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思索这个问题。
“陈平安,你今日……有些反常。”宋集薪的声音带着探究,打破了沉默。
我斜看了他一眼,沉默转身回屋。
暮色如墨,渐渐浸透窗户。
我将干燥的柴薪放入泥灶,划亮火折子引燃。
火苗舔舐着柴枝,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火光在四壁游走,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出一片模糊的轮廓。
洗净的野果和野菜被我用细木枝穿成串,悬在火上慢慢转动。
火光忽明忽暗,我的思绪却回到从前。
前世……每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不也是如此?
一个人开灯,一个人煮面,一个人咀嚼着无声的寂静,最后在冰冷的床铺上沉入黑暗。
这里与前世并未有什么不同。
岁月流转,唯孤独永恒,伴人行至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