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腹部的饕餮纹在日光下蠕动。

杨昭用竹镊夹起一片商周时期的绿松石镶嵌片，忽然发现鼎足内侧的云雷纹里藏着现代摩尔斯密码。那些被铜锈覆盖的凸起，翻译过来是陈铭生卧底时期用的化名——“山雀”。

“你连西周人都要骗？”她对着空气冷笑，腕间的玉镯撞在鼎沿发出空灵回响。三个月前陈铭生消失的那个雨夜，古董店所有唐代以前的铜器都开始渗血锈。此刻鼎中残酒正在倒流，形成细小的漩涡。

后院传来瓷器碎裂声。杨昭掀开湘妃竹帘时，看见穿深灰夹克的男人正把摔碎的青花瓷罐往包里塞。那人转身露出额角蜈蚣状疤痕——是典当行新来的掌眼师傅杜九。

“杨老板，这元青花可是从墓里带出来的。”杜九的瞳孔在阴影里泛着琥珀色，“沾了尸气的物件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杨昭的刻刀尖抵住他虎口：“比如会复活的明代屏风？”她故意露出颈间玉珏，杜九的喉结突然不正常地抽动。在他仓皇退后时，一片青铜残片从瓷罐夹层跌落，上面刻着与西周鼎相同的密码海兽葡萄镜背面的铭文在子夜渗出露水。

杨昭用拓片纸覆盖镜钮的瞬间，铜镜突然映出1912年的云栖斋——穿长衫的陆沉舟正在擦拭同样的铜镜，而他身后的密室里堆满民国时期的报纸，头条赫然是“青帮头目陈山雀遇刺”。

“这是时间褶皱的镜像投射。”身后响起陈铭生的声音。他倚在门框上抛接着银质打火机，玉鱼坠子从领口滑出来：“杜九是史密斯安插的眼线，他在找能开启钟楼地宫的汉代螭龙璧。”

杨昭将拓片浸入明矾水，浮现的却是陈铭生中弹倒地的画面。铜镜里的陆沉舟突然转头，隔着百年时光与她视线相撞。镜面开始结霜，无数透明飞蛾从铭文缝隙涌出，扑向案头将熄的烛火。

“别看！”陈铭生用外套罩住铜镜，飞蛾在布料下撞出密集凸起。他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道与杨昭颈后相同的齿轮状红痕：“古董店地下室藏着更大的秘密——那扇你修复了三年的唐代屏风，是用我的时间锚点雕出来的。”

远处钟楼传来闷响，柜子里的青铜爵突然倾覆，酒液在青砖地面汇成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杨昭的刻刀在掌心刻出血线：“陈铭生，你究竟死过多少次？

青铜爵倾倒的瞬间，陈铭生腕间红痕绽出灼目光芒。

杨昭被他拽着跌入酒液漩涡时，听见无数齿轮咬合的声响。腥甜的液体灌进鼻腔，却不是酒——这是1934年钟楼地宫里的雨水，混着铁锈与彼岸花的味道。

他们摔在一叠泛黄的《申报》上。民国二十三年的油墨在掌心晕开，头条新闻正报道英国商会收购青河镇地皮。杨昭的玉珏贴在地面震颤，青砖缝隙渗出暗蓝色荧光，勾勒出钟楼地下迷宫的轮廓。

"这是时空夹缝里的建筑蓝本。"陈铭生用打火机照亮墙角铭文，火焰在虚空扭曲成阿拉伯数字"1934"，"每滴血锈都是倒计时刻度。"

杨昭的刻刀突然被磁力吸向右侧廊柱。剥落的朱漆下露出明代青砖，刻满与西周鼎相同的云雷纹。当她用刀尖刮开浮土，一组熟悉的密码浮现——是陈铭生上次任务遇袭的坐标。

"有人用时空褶皱传递信息。"陈铭生按住她发抖的手腕，红痕与玉珏产生共鸣，"这些密码从民国开始就存在，说明......"

头顶传来砖石挪动声。杜九阴鸷的脸出现在通风口，琥珀色瞳孔缩成竖线："杨老板果然能找到地宫入口。"他抛下一串汉代五铢钱，铜钱落地时化作蠕动的青铜甲虫，"史密斯先生想要那对阴阳时钥。"

陈铭生开枪击碎甲虫的刹那，杨昭看见弹道在空气中划出金色年轮。1934年的子弹穿越时空褶皱，打碎了1912年典当行柜台上的德律风机——这是她在海兽葡萄镜里见过的场景。

地宫突然开始坍缩。陈铭生撕开染血的中山装，胸口浮现与钟楼琉璃窗相同的齿轮图腾："抓紧玉珏！"他撞向刻着"万历"年号的承重柱，杨昭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

时空在剧痛中翻转。杨昭再次睁开眼时，正跪在云栖斋后院那株百年银杏下。树根处埋着的宋代磁州窑酒坛裂开缝隙，渗出带着血腥味的绍兴黄酒——坛底沉着半枚螭龙璧，与她手中残片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