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空时，葬灵村的狗都缩在窝里发抖。

林烬趴在潮湿的泥地上，耳朵紧贴噬灵碑的基座。碑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啃食骨头。

“还有半个时辰。”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黏着腥臭的泥浆。

这是第十七个血月夜，也是他偷偷观察噬灵碑吸食村民生机的第十七年。

——每一次，被吸走寿命的人，都会在碑面上留下一道裂痕。

“咔嚓。”

碑体突然传来清晰的碎裂声。林烬瞳孔骤缩，看到一道新裂痕蜿蜒爬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旧痕，最终停在一处几乎被磨平的刻印前。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果然……”他喉咙发紧，“轮到我了。”

葬灵村北侧的破草屋里，林小雨正在煮一锅见不到米的稀粥。

“哥，你又去碑那儿了？”她掀开草帘，瘦小的身子被月光投出一道伶仃的影子。

林烬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把枯黄的野菜扔进锅里。野菜根上沾着暗红色的土——那是噬灵碑后独有的“血壤”，村里没人敢碰。

小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手上有裂痕！”

他猛地抽回手，但已经晚了。一道和噬灵碑上如出一辙的纹路，正从他掌心向肘部蔓延。

“没事。”他把手藏到身后，“明天我去镇上卖柴，换点药膏抹抹就好。”

小雨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从颈间扯下一根红绳系在他手腕上。绳结上串着一颗灰扑扑的小石头，是去年她在河边捡的。

“戴着它。”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能辟邪。”

子时，林烬被惨叫声惊醒。

他冲出门时，整个村子已经浸在血雾里。七个黑袍人站在噬灵碑前，最矮的那个正掐着村长的脖子。村长干瘪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最后变成一张人皮飘落在地。

“玄霄宗办事，蝼蚁们乖乖献上气血！”矮个子修士一脚踢飞人皮，露出袖口绣着的银色小剑。

林烬浑身发冷。那是修仙门派的标记，而葬灵村连被他们正眼看的资格都没有。

“哥！”小雨从身后死死抱住他，“别出声！他们取完血就会——”

“咦？”一个女修突然转头，“这丫头气血倒是纯净。”

林烬还没反应过来，小雨就被一股吸力扯向噬灵碑。她挣扎时，那颗小石头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青光。

“天道残韵？！”女修尖叫，“这贱民身上怎么会有……”

剑光闪过。

小雨的头颅飞起时，林烬看清了她最后的口型：

“跑。”

林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扑到噬灵碑前的。

他只知道当女修的剑刺穿自己腹部时，碑上的裂痕突然活了。那些纹路蛇一样缠住修士的脚踝，女修的脸色瞬间惨白：“噬灵碑怎么会保护凡……”

她的身体炸成一团血雾。

其他修士怒吼着祭出法宝，但噬灵碑震颤得越来越剧烈。林烬趴在地上，看着小雨无头的尸体被碑体一点点“吞”进去。她颈间渗出的血在碑面汇成一行古老文字：

“凡骨可吞天。”

剧痛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钻进了丹田。那团炽热的气流横冲直撞，最后在他脊梁骨上烧出三个扭曲的金色符文。

第一个符文亮起的瞬间，最近的那个筑基期修士突然爆体而亡。

黎明前，林烬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幸存的村民早就逃进深山，噬灵碑安静得像块普通石头。他掰开女修焦黑的手指，找到一块刻着“玄霄”二字的玉牌。

玉牌背面是一幅地图，标记着三百里外的某个山门。

“小雨。”他把玉牌捏得粉碎，“哥带你回家。”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他脊背上时隐时现的金色符文。没人看见，噬灵碑最底部那道属于林烬的裂痕，正在悄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