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演武场上飘着细雪，玄冰的布鞋在积雪中碾出凌乱的痕迹。他盯着测灵石柱上始终黯淡的冰纹，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冰脉纯度，三成。"执事长老的声音裹着霜气，"下等。"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嗤笑。玄家二少爷玄烈抱着胳膊，玄色锦袍上银线绣的冰蟒在日光下闪着冷光："三成？连厨房烧火的杂役都不如。要我说，就该把这废物扔到北漠矿场......"

玄冰攥紧胸前的寒玉，冰冷的棱角刺进掌心。这块自他出生就戴着的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发颤。识海中传来细碎的冰裂声，像是有什么封印正在瓦解。

"慢着。"观礼台上传来苍老的声音。大长老玄墨离拄着冰晶杖起身，白发间垂落的蓝玉坠子叮当作响："测灵石测不出玄冰体内的寒息波动，此事蹊跷。"

玄烈嘴角抽搐："大长老莫不是老糊涂了？这废物十年来测过三十七次，哪次不是......"

话音未落，演武场地面突然结出霜花。玄冰脚下腾起幽蓝气旋，玉佩迸发出刺目光芒。他感觉有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喉咙里压抑十年的寒气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冰龙虚影直冲云霄。

"冰魄显形！"有族人惊叫。测灵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十二道冰纹同时亮起，最顶端浮现出古老的霜花图腾。玄冰的瞳孔变成深蓝色，左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冰晶。

大长老的冰晶杖重重顿地："是九幽玄冰体！快启动护族大阵！"

但已经来不及了。玄冰周身三丈内的空气冻结成冰棱，玄烈锦袍上的冰蟒绣纹突然活了过来，惨叫着化作冰渣簌簌掉落。祠堂方向传来悠长的钟鸣，尘封百年的祖地冰碑应声而裂，露出一柄通体幽蓝的长剑。

"霜魂剑认主了！"三长老的惊呼带着颤音，"快看天象！"

铅云密布的天空裂开一道冰隙，双月同辉的异象赫然显现。玄冰感觉有古老的记忆在血脉中苏醒，他看见冰封的战场，看见披着霜甲的神女将一滴精血点入婴儿眉心，看见自己前世手持冰剑斩落星辰。

识海深处响起清冷的女声："九转轮回，玄冰重临。寒玉既碎，当取霜魂。"

玉佩在掌心化为齑粉，冰蓝色流光没入玄冰眉心。他抬手虚握，霜魂剑破空而来，剑柄上的玄鸟纹路亮起幽光。剑气扫过之处，演武场十二根青铜柱齐齐断成冰晶。

玄烈瘫坐在冰面上，锦袍下摆结着厚厚的冰壳。玄冰剑尖轻点他喉结："现在，谁才是废物？"

祠堂屋檐的冰锥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紫芒。玄冰握着霜魂剑的手指微微发颤，剑柄处游走的寒流正沿着经脉重塑他的气海。他能清晰感知到方圆百丈内每一片雪花的轨迹，甚至能听见玄烈喉结在剑尖下滚动的声音。

"放肆！"观礼台炸开一团冰雾，二长老玄墨渊踏空而来。他袖中飞出九枚冰魄钉，却在距离玄冰三尺处诡异地悬停，化作九朵绽放的冰莲。

大长老横杖拦住暴怒的二长老："霜魂择主乃是先祖意志，你想违逆族规吗？"杖头蓝玉突然映出祠堂上空的冰隙，双月交汇处隐约浮现宫殿虚影。

玄冰瞳孔猛地收缩。那宫殿的飞檐上蹲着冰雕玄鸟，与霜魂剑柄的纹路一模一样。剑身突然传来刺痛，识海中浮现破碎的画面：戴着冰晶王冠的女子被锁链贯穿琵琶骨，血滴在霜魂剑上凝成永恒的冰花。

"啊！"玄冰突然抱头跪倒，霜魂剑插进冰面。以剑为中心，蛛网状的裂痕瞬间蔓延整个演武场，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十八座冰雕从裂缝中升起，竟是玄家历代家主英灵。

三长老突然朝着东方跪下："冰魄双月现，霜魂动九渊...祖训是真的！"他额头重重磕在冰面上，"玄家第七代长老玄青阳，恭迎圣子归位！"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玄冰感觉有十八道视线穿透灵魂，那些冰雕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火焰。最前方的初代家主雕像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万载寒冰相互摩擦："九幽劫起，霜魂..."

话未说完，东南角突然传来爆响。三道赤色流星撕破夜幕，落地化作披火纹黑袍的蒙面人。为首之人抬手便是一记焚天掌，演武场西侧十三名玄家子弟瞬间化作火人。

"炎魔宗办事，闲杂人等滚开！"左侧的黑袍人甩出九节火鞭，所过之处冰层汽化沸腾。玄冰嗅到空气里的硫磺味，霜魂剑自主嗡鸣，剑锋凝结出三寸冰芒。

大长老挥杖布下冰墙，却被中间的黑袍人一拳轰碎。那人裸露的右臂上盘踞着赤鳞蟒纹，每片鳞甲都在喷吐紫火："交出霜魂剑，留你们全尸。"

玄冰突然笑了。他抹去嘴角冰渣，霜魂剑划出玄奥轨迹。体内新生的冰脉与剑意共鸣，竟在身后凝成六翼冰凰虚影。那些燃烧的族人身上的火焰诡异地冻结成赤色冰晶，落地发出琉璃脆响。

"这句话，"玄冰剑尖点地，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霜花，"该我说。"

九节火鞭抽碎冰凰虚影的刹那，玄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鞭梢迸溅的紫火竟在冻结的空气中燃烧，将他右臂玄衣烧出蛛网状的焦痕。皮肤下流转的冰脉突然逆冲，霜魂剑爆发出刺骨龙吟。

"冰封三界！"

剑锋划过的轨迹凝成实体冰河，黑袍人惊觉自己的影子正在结冰。左侧刺客的火鞭诡异地反向缠绕自身，紫色火焰冻结成晶莹的琥珀，将他狰狞的表情永远定格。玄冰的瞳孔完全化作冰晶，倒映着漫天飘落的六棱霜花。

"这是...领域雏形？"大长老的冰晶杖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才刚觉醒啊！"

盘踞赤鳞蟒纹的右臂突然暴涨三倍，炎魔宗首领撕碎上衣，露出胸膛镶嵌的紫火晶核。岩浆般的纹路在他皮肤下游走，每踏一步都在冰面烙下燃烧的脚印："能逼我用魔蛟变，你足以自傲了。"

玄冰感觉剑尖传来灼痛，霜魂剑的冰芒竟在消退。识海中的冰凰精魄突然振翅，前世记忆如雪崩般涌入——那紫火晶核分明是魔蛟逆鳞所化，三百年前正是此物污染了冰凰神女的仙躯。

"原来是你。"玄冰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缥缈，霜花在他发梢凝结成冠。剑锋亮起九重冰环，演武场残留的紫火尽数倒卷，在炎魔首领周身织成冰火囚笼。

炎魔首领狞笑着拍击胸口，紫火晶核炸开万千流火。但本该焚尽八荒的魔焰，此刻却如困兽般在冰环中左冲右突。玄冰剑指苍天，双月洒下的清辉竟凝成实质光柱。

"霜月葬！"

光柱中浮现出神女舞剑的虚影，炎魔首领的赤鳞蟒纹片片剥落。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魔蛟血脉正在冻结，晶核表面爬满蛛网般的冰纹："这不可能！你明明还未入灵海境..."

霜魂剑穿透紫火晶核的瞬间，整座青岚城的屋檐同时结出冰凌。玄冰身后浮现九尾冰凰法相，每一根尾羽都铭刻着太古神文。炎魔首领化作冰雕轰然炸裂，飞溅的冰屑中竟夹杂着漆黑的血块。

剩余的黑袍人转身欲逃，却发现双腿不知何时已与冰面融为一体。玄冰踏着月华走来，霜魂剑轻轻划过两人脖颈——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两尊人头冰雕滚落在地。

死寂的演武场上，初代家主的冰雕突然崩裂。一缕残魂没入玄冰眉心，在他识海中炸响惊雷："小心月瞳..."

"何方宵小！"云层中传来清喝。七宝琉璃辇破开冰隙，辇上女子眉心月纹闪烁，抬手便是一道银河般的光幕。玄冰只觉神魂剧震，霜魂剑自动护主斩出百丈剑芒，竟将光幕劈出蛛网裂痕。

辇中女子轻咦一声，素手翻转间收去神通："能接住本座三成力的月华引，倒配得上冰魄双月的异象。"

大长老突然跪拜在地："玄家第三十六代长老玄墨离，拜见云岚圣地月尊使！"

玄冰却怔怔望着女子眉心的月纹——那图案与神女记忆里某个染血的徽记完美重合。霜魂剑在他手中发出悲鸣，剑柄玄鸟的眼眶渗出冰泪。

月尊使的目光扫过满地冰雕，忽然凝在玄冰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冰凰展翅的烙印，与圣地禁地壁画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明日辰时，来测灵台。"琉璃辇化作流光消散，一枚月纹玉佩落在玄冰脚边，"若你能活着走到圣地..."

余音未散，东南方突然升起十八道狼烟。瞭望塔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林家火弩卫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