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次实验体苏醒。"

机械女声响起时，呼吸器正从喉管抽离，林深尝到了金属和腐烂蓝莓混合的味道正死死抠着喉管里的呼吸器。模糊视野里，妹妹的透析机在隔壁床闪着红光，两个穿铅防护服的人影正在给她注射某种荧光液体。

"记忆清除进度97%，准备植入LC-117-6号肾脏。"机械女声再次响起时，林深看见自己的左手正按在冷藏箱上。箱内十二支蓝色安瓿瓶整齐排列——这场景他在父亲烧毁的笔记插图里见过，标注是"记忆载体培养液"。

第三腰椎突然传来电击般的剧痛。戴着防毒面具的医生从他脊柱抽出一根银色探针，针尖挑着半片带编码的神经芯片。"这次居然坚持了71小时，"医生将芯片浸入蓝色溶液，"看来海马体抗药性又提升了。"

监护仪警报声炸响的瞬间，林深看见本该昏迷的妹妹，正在输液管上敲击摩斯密码：【他们换了我的肾脏】，并对他做口型：

"逃！"

记忆像被病毒入侵的电脑文件般错乱。林深清楚记得一个月前那个下午，呼吸机管道的冷凝水滴落在林深手背时，透析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他看见妹妹林夕的颈静脉导管接口处，正渗出某种泛着荧光的淡蓝色液体。

"张医生！"林深拍打着隔离玻璃，指甲在防菌涂层上刮出四道白痕。

主治医师张明瑞的白大褂下摆像受惊的鸽子般翻飞，他冲进病房的动作快得反常。当那支装着琥珀色药剂的注射器扎进林夕锁骨下的输液港时，透析机屏幕上的【HLA-DQ8抗体异常】提示刚好消失。

"只是常规抗排异反应。"张明瑞摘下听诊器，金属听头在监护仪边缘磕出清脆的响。林深注意到他的无菌手套内侧沾着某种靛蓝色粉末，像是从药剂瓶标签上蹭下来的色斑。张明瑞的白大褂下摆曾掀起不自然的弧度——那下面藏着微型冷冻箱，箱体结霜的形状分明是肾脏轮廓。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林深扶住妹妹床头的金属护栏，指腹触到一丝冰凉的滑腻——那根本该连接动脉的软管末端，凝结着三滴珍珠状的蓝色组织液。

记忆毫无征兆地撕裂现实。

七岁的自己踮脚趴在实验室气窗上，父亲手中的烧杯里悬浮着两颗人肾器官。培养液表面泛着同样的蓝光，像午夜海湾的磷火。穿着防化服的男人将注射器刺入肾脏包膜，脏器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

"林先生？"护士的呼唤将他拽回现实。推车上放着肾移植同意书，但患者签名栏已经被印上猩红的【配型失效】印章。

"您妹妹的移植资格被医疗伦理委员会暂停了。"

张明瑞的钢笔在桌面上敲出摩尔斯电码般的节奏。林深盯着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那里残留着半枚蓝色指纹，与药瓶标签的钴蓝色完全一致。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突然闪烁起来。一个穿高定西装的男人正在焚烧炉前焚烧文件，灰烬中未燃尽的部分露出【新纪元生物】logo的一角。当那人转身时，林深看见他西装内袋插着十支装有蓝色药剂的安瓿瓶。

午夜的值班台泛着冷光。林深蜷缩在护士站后的监控盲区，手心里攥着从医疗废物箱捡到的药剂残瓶。标签上的分子式让他浑身发冷——C₆H₁₂O₆⁴⁷Br，这是父亲笔记里标注着"记忆载体"的禁忌化合物。

此刻他蜷缩在设备间通风管道，手机红外镜头里，连接林夕髂动脉的生物导线泛着幽灵般的蓝光。这些纳米纤维穿过七道防火墙，最终汇入护士站电脑主机的生物接口。

"肌酐值648μmol/L。"

"新纪元生物股价上涨6.48%。"

两条信息同时在手机弹出。林深抹掉额头的冷汗，在第十七块天花板夹层发现父亲的研究日志——被盐酸腐蚀的页面上，C₆H₁₂O₆⁴⁷Br的分子式正被某种菌丝状的蓝斑吞噬。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未锁定的系统界面显示着林夕的电子病历，在长达117页的透析记录里，每次肌酐值波动都精确对应着新纪元生物的股价异动。当他点开隐藏文件夹时，数百个名为"LC-117迭代记录"的视频缩略图铺满屏幕——每个画面里都是不同年龄的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的场景。

通风管道传来诡异的震动声。林深用手机镜头对准透析机底部，红外模式下拉出十几条光纤般的蓝色细丝，这些生物导线正连接着林夕的髂动脉。顺着管线爬进设备间时，他踢翻了一个冷藏箱。

十二颗浸泡在蓝色培养液中的肾脏在防撞泡沫间沉浮，每个器官都挂着电子标签。最近的那颗肾脏标签上印着：【供体LC-117-6，受体林夕，清除倒计时71:59:59】。

警报声突然炸响。林深回头看见张明瑞站在门口，手术刀正挑开他后颈的皮肤，露出皮下闪着蓝光的微型芯片。"你本来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医生的声音带着机械震颤，"毕竟第117次迭代的你，是存活最久的实验体。"

针尖刺入静脉的瞬间，林深突然看清药代手套上的纹路——那根本不是皮肤纹理，而是某种仿生电路的纳米级线路。冰凉的液体在血管里分裂成两股：一股沿臂静脉直冲心脏，另一股竟逆流向大脑。

"你在注射什么？"林深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四肢被无形的磁场固定在床上。药代的手指按在针筒某个特殊凹槽，玻璃管内的蓝色药剂突然变成双螺旋结构。

监控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曲线开始分裂：心率监测显示82次/分钟，而脑电波仪同时记录着睡眠态的δ波和清醒态的β波。天花板通风口飘落的尘埃在某一刻全部静止，林深左眼看到的是注射室场景，右眼却闪现着父亲在实验室焚烧资料的画面。

当最后一滴药剂推入体内，药代忽然用解剖刀划开自己的小臂，皮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流淌着荧光的仿生血管。"欢迎来到第117次轮回，LC系列最优实验体。"他的声音带着机械合成音特有的高频震颤。

林深撞开消防通道的瞬间，怀里的冷藏箱泼洒出冰凉的蓝色液体。逃生楼梯的墙壁上布满抓痕，每隔十七级台阶就刻着【117】的标记。当他踹开通往天台的门时，月光正照在十二个巨型培养舱上——每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一个连接着肾脏的"林夕"，她们的静脉导管汇聚成蓝色河流，最终注入中央控制台的芯片矩阵。

口袋里的药剂瓶突然发烫。林深想起父亲烧毁的笔记最后一页，被烟头烫穿的公式旁写着：当记忆成为养料，真实不过是可循环的耗材。

天台风声呼啸，身后传来张明瑞的脚步声。林深握紧从培养舱扯下的生物导线，导线末端滴落的蓝色液体在他掌心灼烧出数字烙印——117。

"第118次实验体苏醒。"

机械女声响起时，林深的手正按在冷藏箱上。十二支蓝色安瓿瓶微微震动，在箱内拼出父亲笔记的残页：【真正的实验对象是观测者】

透析机的红光穿透防菌帘，本该昏迷的林夕在输液管上敲出新的密码：【找到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