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晚第三次核对手表时间，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傍晚六点零五分，她已经在站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而那辆传说中的444路公交车依然不见踪影。

"该死，不会真的错过末班车了吧..."她小声嘀咕着，把一缕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行李箱轮子卡在人行道裂缝里，她用力拽了拽，纹丝不动。九月的傍晚风有些凉，她裹紧了浅灰色的针织开衫，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刺痛——像是有人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

她猛地回头，站台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被风吹起的旧报纸打着旋儿。远处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嘀——"

刺耳的喇叭声吓得虞小晚差点跳起来。一辆老旧的公交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她面前，车头锈蚀的"444"数字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车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司机。

虞小晚犹豫了。她的手机导航明确显示这是前往青藤大学的唯一线路，但这辆车看起来至少报废了十年。更奇怪的是，站牌上明明写着末班车是六点整。

"上不上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虞小晚咬咬牙，提起行李箱迈上了车。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像是放了很久的铜钱。她摸索着投了币，硬币落入钱箱的声音异常清脆。

"往后走，别挡门。"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起。虞小晚这才注意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司机，后脑勺上稀疏的白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层霜。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皮革座椅冰凉刺骨，表面龟裂的纹路像是无数张尖叫的人脸。车厢后排隐约有个黑影，虞小晚眯起眼睛——是个穿着旧式旗袍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盘成一个过时的发髻，怀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方形物件。

公交车突然启动，虞小晚的额头差点撞上前座椅背。窗外景色开始后退，路灯的光在车窗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像无数只挥舞的手。

"姑娘..."老妇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这车...不太平..."

虞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假装没听见，低头摆弄手机，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红绳系腕...可保平安..."老妇人继续说道，声音忽远忽近。

虞小晚忍不住抬头，正对上老妇人从座椅缝隙间投来的目光——那双眼睛异常明亮，在昏暗的车厢里像两盏小灯。老妇人枯瘦的手指了指虞小晚的手腕。

她低头看去，自己纤细的手腕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再抬头时，后排座位已经空了，只有座位上留着一根暗红色的细绳，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公交车猛地一个颠簸，虞小晚的包从座位上滑落，东西散了一地。她弯腰去捡，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等她重新坐直时，那根红绳已经诡异地缠在了她的右手腕上，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青藤大学到了。"机械的报站声响起，车门打开。虞小晚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车，行李箱轮子在坑洼的路面上发出急促的咔嗒声。她不敢回头，直到跑出十几米远，才停下喘气。

青藤大学的校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古老的石制拱门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两侧的石狮子雕像眼睛处蒙着褪色的红布，在晚风中轻轻飘动。校门上方"求知明德"的校训中，"德"字已经剥落了一半。

虞小晚深吸一口气，手腕上的红绳突然微微发热。她这才注意到校园里异常安静，按理说开学季应该人头攒动，但此刻除了门卫室里一个打瞌睡的老头，看不到任何人影。

"同学！你是新生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小晚转身，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小跑过来，胸前挂着学生会的牌子。

"是的，中文系新生，虞小晚。"她松了口气，终于见到活人了。

女生看了看手表，眉头皱起："都这么晚了，报到处的老师已经下班了。"她翻着手中的文件夹，"虞小晚...啊，找到了。你的宿舍被安排在槐园4号楼404室。"

"槐园？"虞小晚注意到女生说这个词时不自然地压低了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女生勉强笑了笑："就是离主校区远了点。我带你去吧。"

两人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密，路灯间隔也越来越远。虞小晚手腕上的红绳时不时传来微弱的灼热感，像是某种预警。

"到了。"女生停在一栋灰黑色的四层楼前，楼前几棵高大的槐树在夜色中伸展着扭曲的枝干，"你的室友苏雅应该已经到了。"她递过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快步离开，背影几乎称得上仓皇。

虞小晚抬头望着这栋阴森的宿舍楼，404室的窗户黑漆漆的，像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整栋楼只有零星几盏灯光，大多数窗户都暗着，仿佛无人居住。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发出病态的黄色光芒。墙壁上的霉斑形成诡异的图案，有些像扭曲的人脸。四楼走廊尽头的404室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看来室友确实在。

虞小晚刚抬手要敲门，门就自己开了一条缝。

"进来吧。"一个冷淡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房间比想象中整洁，两张单人床，两个书桌，一个简易衣柜。让虞小晚惊讶的是，门框上方贴着一张黄纸，上面画着复杂的红色符号；每张床的四个角都系着红绳，连接到床底的某个东西上。

她的室友苏雅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留着齐耳短发，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书。看到虞小晚进来，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和一双过分冷静的眼睛。

"你迟到了三天。"苏雅直截了当地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责备，"不过没关系，反正这地方多住一个人少住一个人都一样。"

虞小晚把行李箱靠墙放好："家里有点事耽搁了。这些..."她指了指那些红绳和黄纸，"是什么？"

苏雅合上书，封面上写着《民间辟邪术考》："防护措施。这栋楼不干净。"她突然注意到虞小晚手腕上的红绳，瞳孔微缩，"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公交车上一个老太太给的。"虞小晚下意识地摸了摸红绳，"怎么了？"

苏雅的表情变得复杂："那是缚灵索。只有灵媒体质的人才会..."她突然住口，"算了，先整理你的东西吧。记住，晚上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应，尤其不要往床底下看。"

虞小晚想问清楚，但苏雅已经重新埋首书中，明显不愿多谈。她只好默默整理行李，时不时偷瞄一眼那些奇怪的红绳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