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凉的手指在神经接口上微微颤抖。

实验室的冷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面前的显示屏上，一段破碎的记忆像坏掉的老电影般闪烁不定。

"快点，医生。"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老板可没那么多耐心。"

柯凉没有回头。他知道站在身后的是谁——雷彪，黑帮头目赵爷的得力打手，左脸上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记忆修复不是拼图游戏。"柯凉的声音嘶哑，"强行拼接只会让数据更加混乱。"

"少废话。"雷彪用枪管轻轻敲了敲柯凉的后脑勺，"赵爷要这段记忆完整，你就得让它完整。别忘了是谁保住了你这双手。"

柯凉咽了口唾沫。三年前那场医疗事故的阴影再次笼罩了他——手术台上那个因记忆提取失败而变成植物人的女孩，家属的哭喊，媒体的围攻，以及最后神秘出现的赵爷开出的条件：为他工作，或者身败名裂。

他选择了前者。

显示屏上的记忆碎片来自一名政客——至少曾经是。现在那具尸体就躺在隔壁房间的冷藏柜里，大脑被粗暴地切开，记忆提取端口像丑陋的伤疤一样暴露在空气中。

柯凉深吸一口气，将神经接口的灵敏度调到最高。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直刺入脑，这是非法改装设备的副作用。正规医院的设备会有完善的镇痛系统，但黑市诊所从不在意这些细节。

"开始最后拼接。"柯凉低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屏幕上，破碎的画面开始重组。一个豪华酒店的套房，散落的衣物，政客慌张的脸，然后是——

枪声。

画面剧烈晃动，政客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一只手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在倒下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柯凉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在那段濒死记忆的最后画面里，在房门后的阴影中，他看见了一张绝不应该出现的脸。

林萱。他三年前死于火灾的妻子。

"这不可能..."柯凉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放大了那个模糊的侧脸。那双眼睛，那个微微上扬的嘴角，甚至右耳垂上那颗小小的黑痣——每一个细节都准确无误。

"怎么了？"雷彪警觉地凑近屏幕，"发现什么了？"

柯凉迅速切换了画面。"没什么，只是记忆碎片有些异常波动。"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需要重新校准。"

"别耍花样。"雷彪警告道，但显然没发现异常，"赵爷今晚就要这段记忆，葬礼明天举行。"

葬礼。柯凉知道那指的是什么——"记忆葬礼"，黑市上最神秘也最昂贵的服务。表面上是为死者举办告别仪式，实则是销毁证据或伪造记忆的高级交易场所。只有最顶级的客户才能获得邀请。

而这段政客的记忆，显然是葬礼上的"展品"之一。

"我需要去趟洗手间。"柯凉突然说，摘下神经接口时手指仍在颤抖。

雷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点了点头："五分钟。"

在狭小肮脏的洗手间里，柯凉用冷水狠狠拍打自己的脸。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三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林萱的死——那场公寓火灾，消防员从废墟中找到的焦黑尸体，法医确认的身份识别...

但那段记忆里的脸又是怎么回事？政客死亡时林萱已经去世两年，她怎么可能出现在别人的记忆里？

除非...那根本不是林萱。

除非有人篡改了这段记忆。

柯凉突然想起一个传言：在黑市记忆交易圈里，有种叫"记忆病毒"的东西，可以植入虚假片段，让观看者相信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难道这就是一个陷阱？

他擦干脸，做出了决定。他必须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记忆葬礼"，必须弄清楚那段记忆里的脸到底是谁。

回到实验室，柯凉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记忆修复。当雷彪拿着存储芯片满意地离开后，他立刻打开了自己的秘密数据库——这三年来，他偷偷备份了每一段经手的黑帮记忆。

搜索关键词：记忆葬礼，地点，时间。

屏幕上跳出一条加密信息：明晚十点，南郊旧工业区，B7仓库。邀请码：MN7X2P。

柯凉深吸一口气，删除了搜索记录。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那张出现在政客记忆中的脸，已经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