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最后一次数完父亲存折上的数字时，殡仪馆的催费电话正第七次响起。手机屏幕在廉价旅馆的霉味中忽明忽暗，八万七千六百元的火化费悬在头顶，像柄淬毒的匕首抵住他后颈。

"明明啊，你爸那间杂货铺..."房东王婶在电话里欲言又止，麻将碰撞声混着烟熏火燎的咳嗽，"要是月底前能交清三年欠租，房本上的名字就能改......"

窗外的暴雨浇灭了最后一丝犹豫。

"幸福便利店"的招牌斜挂在铁皮屋檐下，霓虹灯管破裂处滋啦冒着电火花。卷帘门拉开时，铁锈碎屑扑簌簌落进衣领。三十平米的店铺里，过期食品的腐臭味与樟脑丸气息绞成浑浊的旋涡，收银台后褪色的全家福上，陆明五岁时的笑脸正被霉斑蚕食。

这是他第三次站在这里。

第一次是七岁那年，父亲用驮着冰棍箱的自行车载他过来。玻璃柜里的水晶棒棒糖要五块钱，顶得上他们三天饭钱。他隔着哈气的玻璃画圈，父亲用开裂的手掌捂住他冻红的耳朵："等攒够钱，这铺子就是你的。"

第二次是三个月前，icu病房的呼吸机发出单调长鸣。护士递来的塑料袋里装着父亲遗物：串生锈的钥匙，和写着"给明明留个根"的烟盒纸。

此刻他踩在翘起的地砖上，积水倒映着斑驳货架。角落里2016年的日历永远停在冬至，某页空白处用红笔写着"别相信23点后的客人"。老鼠在泡面堆里筑巢，啃碎的包装袋上印着早已倒闭的食品厂电话。

"至少能挡雨。"陆明踢开挡路的蟑螂屋，粘鼠板上干瘪的虫尸发出脆响。他抖开从废品站捡来的睡袋，手机屏光照亮墙角的配电箱——铁锈覆盖的表盘下，有团类似抓痕的扭曲刻印。

第一夜就被异响惊醒。

电子钟显示02:17，货架上的矿泉水瓶正在高频震颤。陆明摸到墙边开关，昏黄的灯光下，整面西墙如同呼吸般起伏。墙纸剥落处渗出黑色黏液，逐渐凝聚成手掌的形状。

"操！"

他抄起扫把捅向鼓包，木质手柄却突然被黏液缠住。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攀爬，耳边炸响的嗡鸣声中，父亲的声音忽远忽近："跑...快跑..."

当他在后巷垃圾堆里醒来时，晨光正刺破云层。手机显示05:03，身上散发着下水道的恶臭，但杂货铺里一切如常。如果不是掌心残留的灼伤疤痕，他几乎要以为那是场噩梦。

"幻视而已。"他啃着过期三天的面包自我安慰，却没发现货架底层某包苏打饼干的生产日期，正从2023年逆转为2007。

第二周，怪事开始具象化。

总在23:15准时出现的红衣女人，每次都用染着蔻丹的指甲叩击玻璃。她挎着的lv包淌出蛆虫，脖颈处的缝合线随着说话声崩裂："有没有1988年的橘子汽水？"

隔壁早餐摊主老吴听完描述后脸色煞白："那是十年前失踪的夜总会老板娘！"

第三个月，陆明学会了与异常共存。他把出现抓痕的西墙刷成刺目的猩红色，用二手市场淘来的防暴玻璃替换了临街橱窗。当催债的混混用棒球棍砸门时，他平静地指着监控："上一个这么干的，现在还在精神病院学狗叫。"

转机出现在梅雨季的某个午夜。

暴雨把街道变成浑浊的河流，陆明正用脸盆接天花板的漏雨。卷帘门突然被拍响，穿貂皮大衣的光头男人扔进个湿漉漉的登山包："换止血药。"

拉开拉链的瞬间，陆明差点被金条的反光灼伤眼睛。五根500克足金在收银台上压出凹痕，男人抓过货架上的云南白药转身离去。直到晨光染亮天际，陆明才发现金条侧面印着"第七区物资储备"的钢印。

那天下午，当他在金店柜台前递出金条时，老板的瞳孔剧烈收缩："小兄弟，这种成色的军用金条...你从哪搞来的？"他没有说明来历”只是大概敷衍了一下！

窗外的炸雷将陆明惊醒，怀表指针停在23:00整。货架上的矿泉水突然集体结冰，瓶身在爆裂中喷出猩红雾气。他摸向枕边的防暴棍，却抓了个空——原本放在睡袋旁的武器，此刻正悬浮在西墙前，棍身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

"爸，这就是你守了二十年的秘密？"

他举着手机走近颤动的墙体，镜头里浮现的画面让血液凝固：无数半透明的人形正从墙内渗出，它们缠绕着防暴棍，将合金材质腐蚀出蜂窝状孔洞。货架底层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1999年的老式收银机自动弹出抽屉，泛黄的票据如雪片纷飞。

一张染血的字条飘落在他脚边：

**用过期食品喂饱它们，子时前锁死通风口**

通风管道的撞击声恰在此时炸响，铁皮盖板被顶出凸痕。陆明踉跄着扑向食品货架，过期五年的午餐肉罐头在掌心渗出粘液。当他将罐头塞进管道口的瞬间，凄厉的尖啸震碎了所有灯泡。

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划过他脚踝。

手电筒亮起的刹那，陆明看见毕生难忘的场景——西墙彻底融化成沥青状物质，防暴棍被吞没的瞬间，整面墙浮现出超市平面图。原本三十平米的店铺在图上延伸出地下三层结构，标注着"低温实验室"和"基因库"的红区正在闪烁。

"叮——"

老式收银机突然吐出枚青铜币，滚到他脚边时裂成两半。内部微型投影在空气中展开：

【末世商铺系统激活】

【新手任务：用十包方便面获取首笔交易】

通风管道的撞击声戛然而止，陆明听见有规律的叩门声从正门传来。防弹玻璃外，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将额头贴在门面上，她手中的解剖刀还在滴落蓝血，身后街道上徘徊的丧尸对她视若无睹。

"请...请问需要什么？"陆明攥着过期的老坛酸菜面，声音抖得不成调。

女医生的眼球突然翻转，露出内侧的机械瞳孔："三级防护服，用这个换。"她将缠着肉沫的肋骨放在收银台，骨头上镶嵌的紫色晶核让空气泛起涟漪。

货架深处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轰鸣，原本摆放香烟的柜台升起透明展示柜。当陆明取出标价88888元的防护服时，女医生突然扯开自己的胸腔——机械心脏的导管连接着蠕动的肉块，她将防护服芯片插入心脏插槽的瞬间，整条街道的丧尸突然集体跪伏。

"交易成立。"她的声带发出电子杂音，"提醒你，货架第三排左数第七件商品标价错了。"

陆明看向她所指的位置，儿童玩具区的小猪存钱罐正渗出脑浆状液体，价签上的"199元"不知被谁改成了"1年寿命"。他再抬头时，女医生已化作数据流消散，紫色晶核在收银台上投射出倒计时：

【末世常态化开启剩余：23:59:59】

后半夜的暴雨中，陆续有形态各异的顾客来访。穿防弹衣的士兵用丧尸犬眼球换走整箱矿泉水，兜帽遮面的少年用会尖叫的骷髅头换了两板电池。当晨光穿透卷帘门时，陆明瘫在收银台后清点收获——三颗蓝色晶核在账本上换算成15000元，而父亲日记的最后一页浮现出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