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触及尸体下颌骨的瞬间，金属表面突然滋长出铁锈色脉络，像某种急于破茧的寄生藤。她后退半步撞翻器械架，不锈钢托盘坠地的回响惊醒了冷冻柜顶端的应急灯，惨白光束里，那具被酸雨泡胀的女尸正在发生光学畸变。

"第三肋间隙。"她默念师父教的口诀强迫自己聚焦，却发现尸体左胸浮现出淡蓝色网格——那是殡仪馆去年淘汰的旧式遗体储藏柜编号。而眼前这具三天前才打捞的浮尸，此刻正显示着B-17冷冻格的电子烙印。

更诡异的触感来自手套内侧。当她试图擦除尸体脖颈处的雨蚀斑痕时，指尖传来类似抚摸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的静电吸附感。修复膏抹过的地方，皮肤竟渗出1983年《鹭城日报》的铅字，头条标题随着她涂抹的节奏变换：

**"青川化工厂首批入驻职工名单公示"**

**"暴雨致二号矿井塌方事故追踪"**

**"关于三氯乙烯泄漏事件的联合调查声明"**

解剖台突然剧烈震颤，白霓抓住尸体防止其滑落，却发现掌下的胸腔传来心跳。尚未做出反应，整条右臂已被吞进尸体内，某种带着机油味的液体顺着防护服缝隙漫上来。她最后看见的是死者瞳孔深处炸开的银蓝色电弧，以及从自己袖口疯长的铜锈。

监控录像显示，19:47分冷藏室温度骤降至-52℃，这个穿珊瑚绒睡裤闯进停尸间的女人，正用殡仪馆统一发放的强生婴儿润肤露，在结霜的玻璃门上画出一道完美抛物线。

那是1983年青川厂区铁路运输图的等高线。

雨水顺着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往里渗，把腐败的甜腥味冲成尖锐的刺痛。他蹲在13楼悬空钢筋架上拍摄墙面的血手印，那些本应随雨水流散的痕迹正逆向生长，像倒放的植物生长纪录片里舒展的藤蔓。

"第43组匹配失败。"耳机里传来AI比对的机械音。他调亮光谱仪，幽绿视野里浮现出更多叠加图层：2016年化工厂爆炸案的碳化残渣、2004年校园围墙上喷绘的诅咒涂鸦、此刻正在他防风衣口袋震颤的诺基亚1110——这部早该报废的手机，十分钟前收到条来自"2001.7.23"的短信：

**"别让她们打开三号门"**

钢筋架毫无预兆地倾斜，陆昭在坠落瞬间甩出痕检用的采血管。暗红液体在空中划出荧光轨迹，触及墙面血印时爆出青烟，烧灼出个边缘焦化的圆孔。透过这个临时制造的窥视窗，他看见1999年的自己正把某个金属物件埋进操场旗杆地基。

靴底触到实地的同时，左手掌心的溃烂区又扩展了3毫米。最新滋生的肉芽组织排列成经纬度坐标，定位显示是鹭城实验小学旧址。而被他血液腐蚀的墙面深处，露出半本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新华字典》，第137页被撕去的位置夹着片带编码的胎儿颅骨。

K盯着屏幕上持续了17分17秒的乱码，突然很想亲吻那台老式调制解调器。

电磁炉上的泡面早已凉透，他却在升温的CPU散热片里闻到海腥味。这不对劲，自从被迫蜗居在这艘废弃渔船改装的机房，他最熟悉的应该是柴油和霉变渔网的味道。但此刻鼻腔里翻涌的分明是暴雨击打防波堤溅起的咸涩，混着某种类似冷冻库氨气泄漏的刺激感。

"警告：数据包存活剩余3秒"

血红弹窗打断了他的思考，十六进制解码器自动输出段诡异波形。当K意识到这是胎儿心电监护仪的频率曲线时，所有显示器同时进行跳动

防腐剂蒸熏柜的玻璃内壁上，白霓用棉签蘸着女尸腹腔渗出的液体写下第三组数字。这是种超越医学常识的渗透——每当她修复完一处雨蚀创口，对应人体器官的出厂铭牌就会浮现在活人身上。

此刻她盯着实习生小林锁骨下方新生的条形码，那是殡仪馆火化炉的资产编号。三天前替溺水者缝合肋骨时，小林右臂就出现了焚化炉温度曲线图。

"1999年7月23日，最高炉温732℃。"白霓念出皮肤上凸起的烫伤疤痕，冷藏室突然响起胎儿心跳声。超声源来自她修复过下颌骨的女尸，而监控显示解剖台空无一人。

当她触碰到悬浮在空中的脐带血时，整座殡仪馆的电路系统开始播放八十年代劳动号子。冰柜门内侧结出钟乳石状晶体，显微镜下可见每颗晶体核心封存着微型车床零件。

在心跳声达到每分钟199次时，她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在给穿深蓝工装的男人缝合颅骨。男人工作证上的入职日期是1983年10月17日，与她出生证明的墨迹晕染程度完全一致。

建筑工地的探照灯将陆昭的影子钉在基坑东侧，那里埋着2004年自杀女生的校服。但洛阳铲带出的泥土里混着2016年爆炸案的放射性尘埃，以及此刻正从他溃烂左手滴落的组织液。

"时空妊娠现象。"他记录下这个新名词。混凝土泵车输送的浆体在月光下呈现羊膜腔特有的浑浊感，每当有工人靠近，未凝固的水泥表面就会凸起婴儿手掌状的波纹。

当他在基坑西南角打下第17根标记桩时，桩体突然下沉三米。地下空洞里排列着八十年代铸铁管道，管壁上黏连着类似脐带的生物组织。手持光谱仪显示这些组织含有三种DNA：1983年死亡矿工、2016年遇难工程师，以及他上个月在超市购买酸奶时留下的唾液样本。

最深处的管道交接舱内，布满用胎脂书写的工作日志：

**"83.10.17 02:30

三号矿井水位异常下降17cm

涌出物含高浓度HCG激素

建议终止妊娠"**

震动从脚底传来时，陆昭发现所有标记桩构成了子宫解剖图。而那个随酸雨降落的胎儿颅骨，正在他防护服口袋里发出初啼般的共振。

渔船甲板上的苔藓在疯狂增殖，K数到第83条变异海藻时，终于确认它们生长节律与鹭城降雨量曲线吻合。昨夜破解的加密信号正在诱发更危险的异变——他的备用手机开始自动拨打1999年已注销的号码。

"不是数据回溯，是现实分娩。"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产道开指模拟图。暗网深层的/.rain节点每隔17分钟上传个2.3MB的压缩包，解压后是某位孕妇1983年的产检胶片。当他把第49张胶片拼成马赛克壁画时，船载雷达显示西北方海底有金属宫缩反应。

潜水机器人传回的影像让K呕吐不止：生锈的输油管道缠绕成盆腔骨骼状结构，中央矗立着由光纤与胎盘组织构成的服务器集群。核心终端机的CRT显示器上，跳动着令人战栗的进度条：

**时空分娩进程 83%

当前宫颈扩张指数：7cm

倒计时误差值：17分17秒**

当他强行插入解码器时，所有显示屏迸发出羊水喷溅般的乱码。剧烈头痛中，他看见自己正从矿难幸存者的子宫里被扯出，脐带另一端连着陆昭溃烂的左手。而产房窗外，白霓在用带血的润肤露涂抹整座城市的天空。

三棱镜的裂痕正渗出淡绿色羊水状液体，陆昭的溃烂左手按在1983年结构图上，白霓的化妆刀尖抵住1999年火灾证物，K的解码器插在2016年爆炸残骸的电路板里。这座被四重时空撕裂的防核爆掩体，此刻正经历着超新星爆发般的因果链坍缩。

"心率同步率98.7%！"K盯着三人体征监测屏。他们被迫共用一套血液循环系统——陆昭左手的腐肉在白霓小臂重生，K视网膜上跳动着属于白霓的记忆碎片。

为获取三棱镜控制权，三人进入档案馆扩建时发现的废弃防空洞。手电筒照亮洞壁的瞬间，白霓的化妆刀突然刺向陆昭：

"你当年埋的是婴儿尸骨！"

刀尖悬停在喉结前1厘米处，陆昭从溃烂掌心抽出枚带锈蚀铜环的脐带夹。这是他在1999年操场旗杆下埋藏之物，此刻正与防空洞深处的金属心跳产生共鸣。

K的夜视仪突然显示三维子宫透视图：防空洞的每条岔路对应不同年代产道，他们走过的路径正在形成胎盘血管网。当他试图黑入通风系统时，出风口喷出大量带毛囊的胎发，DNA检测显示属于未出生的三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