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玻璃幕墙上划出扭曲的泪痕。

林修蹲在通风管道的网格夹层里，鼻腔充斥着铁锈和合成润滑剂的气味。

对面大楼第47层的全息投影广告穿透雨幕，在视网膜上投下「神经元科技——给您完美第二人生」的荧光字样。

广告里笑容完美的虚拟偶像突然扭曲成噪点，耳蜗里的骨传导芯片传来搭档老鬼沙哑的声线。

“体温数据包已植入，防火墙进入冷却期倒计时180秒。”

视网膜投影自动锁定1342米外的目标。

夜视模式将世界染成幽绿，那个正在会议室踱步的秃顶男人后颈处，军用级神经植入体的散热孔正喷出淡蓝冷凝雾。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他太阳穴位置的皮肤下有规律地明灭着红光，那是记忆保险栓解除的物理表征。

“市政供暖系统已接管，三秒后启动温度冲击。”

老鬼的咳嗽声里夹杂着电子烟嘶鸣，“你最好动作快点，治安署的脑波雷达车还有二十分钟经过这片街区。”

林修屈伸戴着碳纤维手套的左手，皮下接口随着神经电流微微发烫。

这些埋藏在腕关节的非法改造物，是两年前用三十小时记忆影像从黑市医生那里换来的——那天林修典当了关于母亲的全部记忆，却连她眼睛的颜色都没能记住。

“3，2，1——”

整栋市政大厦的通风口突然喷出热浪。目标所在的楼层温度瞬间升高0.5摄氏度，落地窗表面凝结出蛛网般的冰花。

男人烦躁地扯开领带，后颈植入体应激性喷出更多冷凝剂，夜视影像中顿时炸开一团耀眼的蓝色光晕。

就是现在。

神经探针从腕部接口弹出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五根包裹着超导材料的记忆触须刺破雨幕，在纳米级震动中绕过玻璃幕墙的分子间隙。

探针尖端刺入目标后颈的刹那，整个世界突然坠入粘稠的寂静。

雨滴悬停在半空，霓虹灯带的闪烁变得迟缓如老式胶片。

这是超频药剂生效的征兆，舌下腺体仍在持续释放混合着铁锈味的神经兴奋剂。

林修翻身跃出通风口，强化肌腱在足弓处压缩蓄能，碳纤维外骨骼在雨中划出银色的抛物线。

“记忆迷宫协议启动，深度潜入倒计时120秒。“老鬼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注意避开海马体回廊的镜像陷阱。”

足尖轻点玻璃幕墙的瞬间，外骨骼吸附装置在表面激起一圈圈同心圆涟漪。目标僵立在原地，瞳孔扩散成无神的灰白色，这正是短期记忆被剥离时的特征。

林修的太阳穴开始刺痛，这是非法神经桥接带来的副作用——记忆盗取者永远比猎物先尝到毒药的滋味。

探针群在目标大脑皮层游走，绕过军方植入体的自毁陷阱。

记忆迷宫在意识深处展开：童年时代的生日蛋糕燃烧着蓝色火焰，妻子出轨的片段被篡改成舞蹈教学视频，上周三的早餐菜单里藏着导弹部署坐标...突然，某个加密区块的波动频率让林修浑身战栗。

那是只有实验体才会产生的β-09型记忆频谱。

“发现异常数据包！”林修在意识链接中疾呼，“目标记忆里藏着神经改造记录！“

“立即撤离！“老鬼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这是诱捕...“

警告来得太迟了。

本该僵直的目标突然转动脖颈，金属摩擦声从脊椎深处传来。他的西装袖口裂开，露出下面水银般流动的液态金属。

“等你很久了，307号。”男人的声带振动频率超出人类范畴，雨水在他的面庞上折射出棱镜般的光谱。

视网膜投影突然炸开血色警告，探针传来山崩海啸般的逆流数据。

剧痛从太阳穴直刺脑干，记忆碎片如玻璃渣灌入意识：

白色房间里的手术器械叮当作响，培养舱中漂浮的上百具婴儿躯体，额角烙着衔尾蛇印记的女人俯身低语：“你本该是完美容器...”

“断开链接！“老鬼在现实世界的怒吼夹杂着电流杂音，“他在反向追溯我们的位置！”

林修咬碎第二颗超频胶囊，腥甜的药剂混合着血水涌进喉咙。

外骨骼在超负荷运转下发出哀鸣，吸附装置强行脱离玻璃幕墙时扯掉大片皮肤。

下坠过程中，林修看到男人的机械臂撕开人类皮囊，胸腔内密密麻麻的量子纠缠器正组成那个噩梦中的图腾——首尾相噬的银蛇。

蜂巢状缓冲力场在离地十米处展开时，三根肋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污水横流的小巷里，老鼠群正分食着某具义体残骸。林修踉跄着扶住生锈的防火梯，喉头突然涌上带着机油味的鲜血。

“警告，毁灭协议已激活。”冰冷的机械女声在脑内回响。

“23:59:59。”

全息倒计时悬浮在视野中央，皮肤下的纳米机器人突然集体躁动。

左手小指不受控地扭曲成怪异角度，指节裂开处露出闪着冷光的合金骨骼——这具身体里果然藏着更多秘密。

“你他妈还活着吗？”

老鬼的虚拟形象突然投射在潮湿的墙面上，这个永远藏在数据迷雾里的搭档第一次露出真容：

竟是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女模样，“十五分钟前，市政大厦顶楼发生军用级EMP爆炸，整层楼的人都被烧成了焦炭。”

林修擦掉嘴角的血渍，纳米机器人正在修复受损的内脏：“任务目标...”

“早他妈不是人类了！”少女的全息影像剧烈晃动

“听着，你带回来的记忆碎片里检测到北极圈基地的标识码，这单生意和军方‘造神计划’有关...”

尖锐的警笛声突然刺破雨夜。巷口传来机械犬的低吼，它们的电子眼在黑暗中亮起血色光点。

林修握紧袖口里的陶瓷匕首，却发现纳米机器人正擅自重组着分子结构——掌心皮肤下逐渐成型的，赫然是市政大厦里见过的衔尾蛇图腾。

“找到他。”数百个重叠的机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那些声音里混杂着男人、女人和儿童的声线，“回到循环里来。”

当第一只机械犬扑来时，林修的手臂不受控地挥出。

纳米刃切过合金脖颈时爆发的蓝光中，倒计时数字突然变成了鲜红的23:5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