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特被微波炉的提示音吵醒时，窗外的梧桐树影正斜斜切在手机屏幕上。他摸到镜框上沾着昨夜泡面的油渍，镜片里倒映着厨房台面上的速冻饺子包装袋——这是独居第三年养成的坏习惯，总在灶台边凑合着解决晚饭。

"叮——"手机跳出日历提醒：今日14:30世纪佳缘线下相亲会。他抓了抓泛白的鬓角，忽然想起上周同学聚会上老张的调侃："老王啊，你现在可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就是这钻石有点掉渣。"

卫生间的剃须刀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嗡鸣，镜中人眼角细纹里卡着剃须泡沫。玄关处的智能体重秤突然报数："76.5公斤，体脂率22%，建议今日减少碳水摄入。"他抬脚轻轻踢了下那个多嘴的机器，鞋柜上全家福里的父母笑容凝固在五年前的春天。

地铁二号线挤满了早高峰的疲惫，王维特护着公文包在人群夹缝中刷朋友圈。大学室友刚晒出二胎满月照，评论区清一色的"人生赢家"。他熄灭屏幕，玻璃窗上的倒影与二十年前那个在图书馆给女神占座的青涩身影重叠，又迅速被隧道黑暗吞噬。

"王哥！"实习生小雨举着咖啡撞进办公室，马尾辫扫过他堆满图纸的工位，"行政部新来的林总监找你。"女孩身上飘着蓝风铃香水味，他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转椅。

电梯镜面映出他略显松垮的衬衫，领口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了线。三十八层会议室的磨砂玻璃后，剪裁精致的藏青西装转过椅背，林雪卿推了推金丝眼镜："关于西郊旧城改造项目，我需要一个熟悉本地民俗的顾问。"

茶水间的速溶咖啡在纸杯里泛起涟漪，王维特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戒烟糖。落地窗外江轮鸣笛，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老人虎口的茧子擦过他无名指根——那里本该有枚婚戒的位置。

星巴克空气里浮动着焦糖玛奇朵的甜腻，王维特第三次调整领带结时，瞥见玻璃门外的红裙摇曳生姿。相亲对象落座带起香奈儿五号的风，镶钻美甲叩击着大理石台面。

"王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美目扫过他袖口的磨边，"我前夫的高尔夫俱乐部最近有亮起保时捷车钥匙的特写。腕表指针爬过尴尬的十五分钟，女人突然起身："我突然想起美容院预约——"

暮色漫过滨江步道时，流浪歌手正在唱《晚婚》。王维特解开领口瘫坐在长椅，手机弹出母亲语音："隔壁张姨侄女在附小当老师..."他仰头灌下便利店啤酒，易拉罐在垃圾桶边沿弹跳着坠入黑暗。

便利店暖光里，穿米色针织衫的姑娘正在整理货架。她踮脚去够顶层货架时，马尾辫发梢扫落几包跳跳糖。王维特伸手接住即将坠落的薯片袋，瞥见她胸牌上印着"苏晓蔓"，夜班店员编号旁贴着卡通猫咪贴纸。

"谢谢您。"女孩耳垂泛着冻疮未愈的淡红，递来加热好的饭团，"这是临期食品，不介意的话..."

江风裹挟着关东煮的香气，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勤工俭学的冬天。手机在此时震动，林雪卿的邮件躺在收件箱："明日九点，西郊杨家弄考察。"

青石板缝里钻出倔强的狗尾草，王维特举着测距仪的手顿在空中。七十二号门楣上，"杨记钟表铺"的隶书牌匾蒙着蛛网，黄铜门把手上还残留着八十年代的风霜。

"这里要改建文创书店？"林雪卿的高跟鞋卡在石缝间。王维特伸手扶住她小臂，嗅到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杨师傅修了一辈子钟表，当年我父亲的老上海牌..."

阁楼木梯吱呀作响，尘封的零件柜里躺着各色表盘。阳光穿过老虎窗斜切在工具墙上，林雪卿的钻石耳钉在光柱里闪烁："如果保留这面工具墙作为艺术装置..."

手机突然在裤袋震动，母亲发来CT报告单。王维特握紧冰凉的金属栏杆，听见楼下传来争执声。穿中学校服的少年正在店门口踢石子："拆迁队把我爷爷的修表摊收走了！"

暮色中的临时安置房里，杨老头颤抖的手捏着老花镜腿。王维特蹲在矮凳旁，看老人用镊子夹起芝麻粒大的齿轮："现在年轻人戴智能表，我这手艺..."

手机在此时亮起，苏晓蔓的头像跳出来："您上次忘在便利店的图纸。"照片里泛黄的建筑手稿铺在收银台上，边角压着杯喝剩的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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