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了。

林渊抹去额头的汗水，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身形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晃的影子。他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指节处渗出的血珠在寒风中凝成冰晶，右臂传来的刺痛感提醒着这具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黑雾林深处的兽吼声穿过重重松涛，惊起夜枭扑棱棱掠过屋檐。少年收势时，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细碎的嗡鸣。这是父亲三日前下山前交给他的护身符，此刻却在无人触碰的状态下自行颤动，铃身雕刻的饕餮纹路泛起幽蓝光芒。

"不对劲。"林渊抓起挂在柴房檐下的兽皮袄，冰渣随着动作簌簌落下。当他推开正厅的雕花木门时，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某种腐肉烧焦的恶臭扑面而来。

三具身着玄铁重甲的尸体横陈在青砖地上，盔甲接缝处渗出墨绿色的黏液。林渊认得这些人的装束——是镇守断龙崖的戍卫军，其中那个胸口插着半截断刀的中年汉子，三天前还来家里讨过烈酒暖身。

"渊儿！"

母亲的尖叫声从后院传来。林渊抄起门后的铁犁铧冲过回廊，庭院里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十二名戴着惨白傩面的黑袍人将母亲围在中央，他们手中提着的青铜灯盏里，幽紫火焰正舔舐着几片染血的碎布——那是小妹清晨刚缝好的兔毛围脖。

"林战天之子。"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交出陨星印，可留全尸。"

林渊握紧犁铧的手青筋暴起。这些人的衣摆纹着九头蛇图腾，正是半年前血洗苍梧城的黑暗信徒标志。他想起父亲临行前反常的叮嘱："若戌时未归，带着你娘从密道去天枢城。"

"跑！"母亲突然将怀中的玉匣砸向地面，刺目的白光中爆开无数冰棱。这是苏家代代相传的寒月灵符，平日里温婉的妇人此刻周身环绕着凛冽剑气，竟在雪地上划出三尺深的沟壑。

黑袍人发出夜枭般的怪笑，灯盏中的火焰骤然化作九条毒蟒。林渊眼睁睁看着其中一条咬住母亲右肩，寒冰剑气与紫火碰撞出令人牙酸的爆鸣。少年怒吼着挥动犁铧冲向最近的敌人，铁器砸在对方后颈却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蝼蚁。"黑袍人反手拍出一掌，林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呕出来。他重重撞在院墙下的石磨上，胸骨碎裂的脆响混着温热血沫溅在雪地里。

濒死的恍惚间，他看见母亲被四条火焰锁链贯穿四肢吊在半空，黑袍首领的指尖凝聚着漆黑光球按向她的天灵。林渊的瞳孔突然泛起暗金色纹路，某种蛰伏在血脉深处的力量开始沸腾。

"轰！"

天穹突然炸开惊雷，却不是寻常的银白闪电。一道燃烧着赤金流火的陨星撕裂云层，坠落的轨迹恰好穿过庭院上空。黑袍人们布下的结界如同薄纸般破碎，所有人怀中的青铜灯盏同时炸裂。

林渊感觉胸口仿佛有火山喷发，破碎的衣物下浮现出星辰排列的印记。那枚自出生就存在的暗红色胎记，此刻正在皮肤下游走成完整的周天星图。他无意识地抬手虚握，坠落的陨星竟在半空凝滞，化作三尺青锋落入掌中。

"天枢陨铁..."黑袍首领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原来预言中的钥匙竟藏在凡人血脉里！"

回答他的是贯穿胸膛的剑鸣。林渊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能施展如此精妙的剑招，身体仿佛被某个古老意志暂时接管。当第七个黑袍人的面具裂成两半时，他看清了对方溃烂的半张脸——皮下涌动的分明是无数黑色蛆虫。

"快走..."母亲虚弱的声音惊醒了他。林渊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龟裂，每个毛孔都在渗出金色血雾。黑袍首领残破的身躯突然膨胀成肉球，从中爆射出数以千计的骨刺。

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亮起北斗七星。凛冽剑气化作七道银河垂落，所过之处骨刺尽数湮灭。麻衣老者踏着星辉飘然而至，腰间悬着的酒葫芦还在晃荡，手中木剑却已抵住黑袍首领咽喉。

"北斗...剑尊..."肉球发出含混的哀嚎，"天尊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老者剑尖轻挑，黑袍人连同方圆十丈的积雪瞬间汽化。他转头看向跪在血泊中的少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太初圣体？这不可能..."

林渊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老者衣袖上绣着的星轨图案。昏迷前他隐约听到老者的叹息："十万年轮回又将开启，这孩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