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还不肯把东西交出来吗？”

碧水轻桥一旁，少年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抓住，这令他动弹不得。不少行人经过这里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向那个呲牙咧嘴的少年投以同情的目光。

“你个老混蛋，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你自己想抢过去的！”

少年愤慨地叫道，拼命挣扎着。在他环抱的双臂间，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一本破破烂烂的古书。

抓着少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与过路行人有很大不同的是，他的衣着更为考究，并且还佩戴着名贵的首饰，整个人都散发着高高在上与骄奢的土气。

听到少年的话，他也没有气恼，相反，他只是笑吟吟地打量着正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少年，眼神中尽是不屑。

“喂喂喂，这本书可是魔导书啊，即使是你捡到的，你能发挥它的真正价值吗？”

“你这个老混蛋，我用不了也要把它卖出去！”

少年紧咬牙关，将那本古书抱的更紧了。

“这样啊……”

中年男人腾出一只手，摸索了一会儿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思索了一阵。

他转了转双眼，随即温和地看向如同受惊兔子般警惕的少年。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把这本书卖给我怎么样？反正我也会给你一笔不少的钱……”

“你想的美，布尔泽！老子就算一块钱卖给其他人也不卖给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霍伦已然朝一旁吐了口唾沫，一双漆黑的眼睛斜视着他，眼中的不屑甚至更甚于中年男人。

很难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

“呃……”

霍伦的一番拒绝无疑让布尔泽升起了怒火。但是——谁让他是第一个捡到这本魔导书的人呢？

本来魔导书就是千金难求，而且也只会依附于“第一个拾取者”——如果这小子不愿意把这本魔导书“自愿”交给自己，就算强抢过来，自己也不可能感知到魔导书里的魔法。

布尔泽烦躁地摸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霍伦仍然在挣扎着，奈何他瘦弱的身体简直和布尔泽不成一个比例。

想来这个老家伙都快被自己气死了吧？

霍伦瞟了一眼满脸黑线的布尔泽，心中一时感到一阵畅快。也是在这个关头，他猛然朝布尔泽圆滚滚的肚子踹了一脚。

“噗哇——”

对于这一脚布尔泽完全没有防备，一瞬间画风突变，布尔泽的面孔直接痛苦的扭曲在一起，一阵麻木与剧痛直直刺向他的神经。

“……你这个……”

布尔泽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从牙缝中不时有着唾液喷出，如此一来，那抓着霍伦的手就失去了力气。

显然这样的变故也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惊讶地看向这里。

“妈的，真是活该。”

霍伦倒是没有注意那些惊骇的目光，随即趁着布尔泽暂时失去力气抽身而去。

“去死嘞你这个老家伙，还想抢我东西？！”

霍伦感到一阵舒爽，紧紧揣着魔导书向着小桥那头飞速跑去。

“小杂种……”

布尔泽倒吸着冷气，目光阴沉地盯着那个越跑越远的身影——

“哇啊——”

路过的行人忽然以布尔泽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与此同时，炽热的高温开始在布尔泽肥胖的身体散出——

看着在手中铭刻出来的红色魔法阵，布尔泽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妈的，大不了把你这小子弄残带回去……”

跳动的火苗骤然放大，如同凝聚的红色玛瑙，随之发生形态的变化，化作为一片连接在一起的火雨，如同水滴一般，在空气之中凝结。

这样的场景让路人纷纷惊呼着闪避，那温度已然将空气扭曲，稍有接触，估计就会化为灰烬。

“那么……”

布尔泽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温和，面带冷笑，向着霍伦的背影猛然一挥手——

——呼——

红色的火雨在碧波荡漾的河面划过一片片彗星拖尾般的轨迹，带着炽热的疾风——

布尔泽对于自己的魔法操纵能力颇为自信，即使这一片火雨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在他的控制下，顶多只会烧断霍伦的双腿，到那时候，再把他带回去……

且不说魔导书的重要性，这小子长的还可以……

布尔泽的眼中闪过浓重的欲望，小腹下面已然蠢蠢欲动，肥肉堆积的嘴角也裂开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闪开的路人尽皆心有余悸，他们的目光完全被那一片疾驰的火雨吸引，顺着那一道火焰气息构成的轨迹，直至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单薄身影。

“啊，惨了——”

不时会有女孩捂嘴惊呼。

霍伦感受到了那越发靠近的炽热气息，不用回头也就知道是布尔泽那老混蛋朝自己施展了火焰魔法——

“还真下得去手啊，真他妈不怕我毁容吗……”

霍伦稍感恶心地嘀咕着，身形却在这一片白石桥面上陡然一闪，如同一只矫健的猫子——

在那片火雨即将与霍伦相接触的前一刻，霍伦毫不犹豫地向着桥下的河流跳去——

——呼——

火舌飞驰的声音在耳边转瞬即逝，随即便是一片沉寂与失重感。

霍伦这时发觉了不对。

哪有一条城内河有那么深的？

由于抱着一本魔导书，霍伦想要通过双腿的蹬动浮上河面，可令他慌张的是，这条河流宛如有着巨大的牵扯力，竟然让他难以行动。

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就这样窒息而死了。

“咕——嘎——”

从喉咙里面窜出的气息在河水里纠缠为一串串细小的白色漩涡，这也让霍伦感到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一般，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与灼烧感油然而生。

“咕噜——”

他还能看到在自己身边不住升起的白色气泡，悠悠上升……

以至于，完全窒息的霍伦在水里像是被冲上沙滩的鱼一般苦苦抽搐了几番，就完全没有了动静。

漆黑的河水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洞，失去意识的霍伦不受控制的向其中坠落。

————

“这家伙，真的往河里跳了？！”

布尔泽满脸的难以置信。

在周围的路人也懵了，一时之间，这一座小桥上一片寂静。

施展出去的火雨在白石之上留下一片黝黑的痕迹，如同失去生机的焦炭一般。

河里有什么东西就连城主都不知道……如果那小子真死了，魔导书也就自动消失了。

——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两个宝贝了啊！

布尔泽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光头，目光阴沉地瞪视着桥底的河水。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升起了跳下水把那小子捞上来的冲动。

但是……

算了吧，自己的命那么珍贵，怎么回去为这样的臭小子冒这样风险呢？

魔导书说实在的，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也是没办法的……

布尔泽抿了抿肥厚的嘴唇，有些无奈地摊摊手，随即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之后，仰头离去。

“……这样的人啊……真不愧是贵族。”

路人纷纷为布尔泽让出一条路，但是目光却又不肯交织在布尔泽身上。

不时有人这样低语着。

——

——

“喂喂喂，怎么回事？！别跳啊！”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在这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布尔泽停住了脚步，和所有人一样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欸——”

发出声音的大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有个单薄瘦小的身影就直直跳进了河里。

“……这……什么情况啊？！”

所有人都蒙了，眼神齐齐看向那个正扶着栏杆望着河水发怔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小女娃说是要救他……我根本不知道她会跳下去！”

他回头看向人群，目光呆滞，呈现出一派绝望与自责的灰暗。

河面上还留有未能消散的波纹。

所有人都沉默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的确是始料未及。现在也没有理由责怪这个男人……

“哈哈哈，好好好！”

狂笑声接踵而至。所有人的僵住了身体，一齐愤怒地看向那个发出笑声的人——

布尔泽。此时的布尔泽肆无忌惮地狂笑着，浑浊的双眼中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无疑，此时布尔泽的笑声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怒火，所有人不再顾忌什么，目光全部冷冷地聚集在布尔泽的身上。

但，他们是平民，他是贵族，再多逾越一步，那就有是极大的惩罚了。

“这很好啊——在这等等吧，看看小姑娘能不能把那小子救上来……”

布尔泽完全不用考虑其他人对他的看法，现在，他眯起的双眼直直地注视着河面——

或许，再过一会儿，等那个令自己心动的小子真的浮上来，自己真的就按耐不住呢……

于是，小桥上，一个衣着华丽的肥胖中年男人满脸期待地扶在栏杆上，双眼似乎是在桥下的河水搜索着什么。

在他身后，衣着迥异的路人却默契地站在他的身后，沉默的十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