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林锐猛然睁开眼睛。月光穿透茅草屋顶的裂缝，在布满血污的泥地上织成破碎的银网。左肩传来剧痛，他低头看见粗布麻衣被利刃划开，伤口正随着心跳汩汩渗血。

这不是阿富汗的山谷。耳畔没有直升机的轰鸣，只有夜枭凄厉的啼叫。他撑起身子，指尖触到冰冷的铁器——是把沾满脑浆的柴刀。十步外，老妇人的尸体蜷缩在灶台边，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小时前，他还在喀布尔的狙击点，十字准星锁定着塔利班头目的太阳穴。扳机扣动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阿锐！"柴扉被人撞开，满脸焦黑的少年扑进来，"快走！流寇又杀回来了！"林锐本能地翻滚到墙角的阴影里，肌肉记忆让这具十五岁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透过门缝，他看见三十丈外的田埂上，五六个持刀汉子正拽着个挣扎的少女往这边来。

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柴刀的木柄。这是唐代最常见的直脊砍刀，刃长一尺二寸，重约三斤四两。他闭眼倾听：东南风二级，湿度偏高，空气中飘着桐油燃烧的焦糊味。敌方五人，最前者使朴刀，左肩下沉——旧伤未愈；中间两人持木枪，步伐虚浮；末尾的胖子握斩马刀，但刀尖拖地......

"去地窖。"他抓起墙角的麻绳，快速在横梁上打出现代登山结，"我引开他们。"少年惊恐地抓住他的衣角："你会死的！""不会。"林锐扯动绳结测试承重，"记得把米缸挪到窖口。"

当第一个流寇踹开木门时，看到的是背对月光坐在方凳上的瘦削身影。少年单手拄着柴刀，另一只手正在火塘里拨弄着什么。"小崽子装神弄鬼！"朴刀汉子狞笑着劈下，却在刀锋即将触及头颅的瞬间，看到火星迸溅。

燃烧的草灰扑面而来。林锐矮身滑步，柴刀精准地切入对方左膝韧带。惨叫声中，他旋身踢翻火塘，燃烧的木柴滚向门口。浓烟里，第二个闯入者被绊马索掀翻，喉管随即被柴刀贯穿。

地窖里的少年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像是荒野狼群在争夺腐肉。当最后一声哀嚎消散，他颤抖着推开米缸，看见林锐正在月光下擦拭柴刀。五具尸体以诡异的弧度躺在地上，每处致命伤都不超过三寸。

"你...你真是阿锐？"少年声音发颤，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可你以前连杀鸡都怕......"林锐将柴刀插进土墙，突然注意到尸体腰间的牛皮囊——里面露出半截竹筒，正是唐代传递军情的急递文书。

展开泛黄的绢帛，潦草字迹让他瞳孔骤缩："汴州空虚，速取粮仓"。落款处的朱砂印虽已模糊，但依稀可见"黄"字残痕。这是黄巢军的密令！林锐猛然起身，却因失血过多眼前发黑，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他们还有多少人？"他攥住少年的肩膀。"二十多个！"少年声音发抖，"就在五里外的破庙扎营，听说...听说要血洗村子！"林锐望向窗外残月，计算着敌军抵达时间。这具身体的体力最多支撑一场遭遇战，必须智取。

他踉跄着走到铁匠铺，在堆积如山的废料中翻找出几截熟铁条。凭借特种兵记忆，他徒手打造出简易弩机部件。当第一架弩弓组装完成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去通知村民，带上能拿的武器，在村西谷仓集合。"林锐将一把短刀塞进少年手中，"告诉大家，按我说的做就能活。"晨光中，少年望着同伴坚毅的眼神，突然觉得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那个总被铁匠老爹呵斥的懦弱少年，此刻竟像换了副灵魂。

当二十名流寇举着火把逼近村口时，迎接他们的是呼啸而来的弩箭。林锐藏在谷仓高处，凭借现代弹道学知识，每箭必取咽喉。混乱中，他发现敌军中有个独眼汉子佩戴着青铜狼首腰牌——这是黄巢亲卫的标记！

"所有人听令！"林锐扯下破布裹住手臂伤口，抄起铁叉跃下谷仓，"分割包围，先杀头目！"村民们手持农具呐喊着冲出，将流寇分割成三段。林锐避开正面交锋，利用地形迂回到独眼身后，铁叉直刺对方腘窝。

混战中，林锐注意到村外官道腾起烟尘。援军来了！他抓住时机，将最后一枚弩箭射向流寇旗手。失去指挥的敌人顿时作鸟兽散，而他却在追击时瞥见路边草窠里蜷缩的少女——正是昨夜被掳走的那个。

少女怯生生抬起头，月光照亮她颈间的玉坠。林锐呼吸一滞——那是枚刻着"陈州赵"字样的家徽，与史料记载中陈州刺史赵犨的信物如出一辙。还未及细问，少女已被闻声赶来的官兵簇拥着带走，只留下满地狼藉与破晓时分的血色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