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杵第三次砸中手指时，许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嘶——"他甩着红肿的食指，看着捣药臼里混作一团的苍术和朱砂。晨光斜斜切进仁和堂后院，晒药架上的忍冬藤正把影子扭成麻花。

突然有笑声在颅内炸开。

"哈哈哈哈哈！"

许仙手一抖，半包雄黄粉全洒在刚晒的陈皮上。他僵硬转头，药柜上的铜镜映出个双颊抽搐的年轻人——左边眉毛挑得老高，右边嘴角正在抽搐。

"别慌，这是灵魂共振的正常现象。"脑中的男声憋着笑，"建议你别照镜子，你现在看起来像被雷劈过的门神。"

"何方妖孽！"许仙抄起捣药杵对准太阳穴，"我...我学过钟馗捉鬼符的！"

"用雄黄酒泼自己？还是往药杵上抹黑狗血？"那声音突然切换成说书先生腔调，"话说许汉文战战兢兢，抄起祖传桃木剑——哎你倒是把杵放下，砸坏了脑壳咱俩都得完蛋！"

许仙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地抢过药杵，行云流水般在虚空画出个八卦。朱砂粉悬浮成发光的太极图，惊得窗外麻雀集体栽进晒药匾。

"瞧见没？正宗茅山御物术。"那声音得意洋洋，"自我介绍一下，林寒，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现在疑似卡在你脑仁里了。"

许仙盯着自动归位的药杵，突然抓起艾草猛嗅："定是昨日误食了毒蘑菇..."

"蘑菇能有这效果我直播吞银针！"林寒突然严肃，"听着，现在是绍兴三年七月初七，两年后你会在西湖断桥遇到条千年白蛇——别瞪眼！她叫白素贞，是你前世救命恩人，将来还是你媳妇儿！"

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声。李公甫提着半条糖醋鱼扒在窗沿，狐疑地打量对空气比划的妻弟："汉文啊...最近话本看多了？"

许仙慌忙作揖，后脑勺"咚"地撞上药柜。当他揉着包转身时，突然发现满地药粉正组成四个大字：相·信·科·学。

"现在信了？"林寒幽幽道，"顺便说，你姐夫手里那条鲈鱼快死了——鱼鳃发白，尾鳍充血，典型的烂鳃病。"

许仙定睛一看，那鱼果然奄奄一息。他鬼使神差地捻起把车前子："若是配伍黄柏、地肤子..."

"加五克蒲公英根茎榨汁。"林寒接口，"记得用晨露调和。"

李公甫看着小舅子突然行云流水地抓药配剂，鱼尾渐渐恢复摆动，下巴差点砸穿青砖地："神...神了！"

待姐夫恍恍惚惚离去，许仙瘫坐在藤椅上："你究竟..."

"看过《白蛇传》吗？你的人生就是部大型仙侠连续剧。"脑内突然浮现水墨动画，"法海是反派BOSS，你媳妇后期要被镇雷峰塔，而你..."

画面切到白素贞饮雄黄的经典场景，许仙"噌"地跳起来撞翻药柜。当归、川芎、白芍天女散花般坠落，在晨光中勾勒出金色轨迹。

"小心！"林寒突然厉喝。

许仙的右手不受控地凌空结印，药粉瞬间凝成金色符咒。他看见自己瞳孔深处浮起另一双眼睛——那眼神仿佛历经沧桑，却又带着狡黠笑意。

"先天道体果然名不虚传。"林寒的声音忽远忽近，"方才你无意间触发了九转还魂阵的雏形，看来咱们得提前开始修仙课程了。"

许仙盯着自动归位的药材，突然抓起犀角香囊："定是此物作祟！前日从古玩摊..."

"别扔！"林寒惨叫，"这是昆仑镜碎片！你摔了咱俩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香囊突然迸发青光，映出西湖底游动的巨大白影。许仙踉跄后退，恍惚看见白衣女子从粼粼波光中抬头，额间朱砂痣红得刺目。

"素贞..."他无意识呢喃，心脏突然抽痛。

"完犊子，时间线错乱了。"林寒倒吸冷气，"原著里白娘子还有两年才出关，这波动怕是..."

惊雷炸响西南方。药柜最底层的紫金葫芦突然疯狂震颤，葫芦口渗出黑雾。许仙本能地咬破指尖画符，鲜血却在空中凝成彼岸花形状。

"屏息！闭眼！"林寒急吼，"这是千年怨气！快念《药师琉璃经》！"

"可我是道士不是和尚啊！"

"那就唱《青城山下白素贞》！快！"

许仙破音的曲调与林寒的诵经声奇妙共鸣，葫芦"砰"地炸成碎片。黑雾中浮现古代将军虚影，却在看见许仙眼中双重瞳仁时骤然跪拜。

"末将韩世忠，拜见紫微星君！"

许仙举着半截捣药杵僵在原地，突然扭头干呕："劳驾...谁能解释下...呕..."

"惊喜不？"林寒虚弱地说，"刚那是岳王庙镇压的英魂——顺便恭喜你解锁前世记忆碎片。"

更剧烈的头痛袭来。许仙在纷飞的光影中看见自己身披星图长袍，亲手将白玉簪插入西湖深处。波涛间有白影盘旋不去，声声泣血："官人...官人..."

泪珠"啪嗒"砸在犀角香囊上，许仙茫然摸脸："我为何..."

"因为从今天起，"林寒轻声说，"你再也不是等白娘子来报恩的许汉文了。"

西南天际雷声愈急。西湖底，封印白蛇的佛塔悄然裂开一道细缝。